久等不到唐邵回來, 唐夫人帶著人先散了, 老太太貼身嬤嬤不解:“您這樣夫人該不高興了。”
“隨她, 當(dāng)年要不是她這個娘, 寶兒該是和邵兒一對的, 如今還能承歡老身膝下, 作何嫁進宮里?”
“寶兒性子單純, 自小又生在簡單的家中,對后宅陰私全然不了解,將來要是宮里添了新人,如何能比得過那些深宅大院里教養(yǎng)大的閨秀?”
嬤嬤嘆氣:“聽說皇上對表小姐好著呢,您盡可放心, 再說有聶國公府和咱們將軍府在,皇上即便將來貪個新鮮, 也不會虧待了小姐。”
她小聲湊在越老越固執(zhí)頑童的老太君耳邊說道:“您可不能再提這事兒了,叫人聽見了傳出去對大少爺和表小姐都不好。”
老太太瞪了瞪眼, 沒再說話。
春末已近初夏,午時的微微涼風(fēng)帶著些許熱意, 聶瓏退后一步,稍稍揚起下巴看他說:“表哥剛回京?前段時間就聽皇上說表哥打了勝仗即將凱旋而歸,算算也沒幾日。”
男人注意到后退的那一步,淡色的眸子微深,說一路疾行,其實也沒數(shù)日子,就想趁著祖母過壽前回來, 為她老人家祝壽。
聶瓏:“說起來外祖母也快生辰了,表哥不提我差點沒記起來,真是不孝,表哥可別跟外祖母告狀!”
少女說起這個,神色略微放松,眼睛眨了眨,帶著少女的俏皮。
也沒說幾句話,聶瓏看日上中天了,含笑道:“表哥是去找皇上的?那你先去忙,就此別過。”
男人俯身讓路,“微臣就不打擾娘娘了。”
聶瓏點頭說表哥不必客氣多禮,待走了幾步,心念一動回頭,發(fā)現(xiàn)清雋冷淡的男子還站在原地,不知作何。
她心里微微有些奇怪,倒也沒多想,身后太監(jiān)捧著教案并一些工具追上來,喘著氣兒。
“娘娘,娘娘,學(xué)堂里打起來了!”
“您走后,奴才留在學(xué)堂里收拾工具,這才剛剛走出門兩步,就聽見有人哭了起來,緊接著還有扔桌椅的聲音,奴才連忙回頭一瞧,里頭亂成一鍋粥了!”
小路子指著額頭丁點青紅訴苦,一張臉皺成一團,“您瞧,奴才頭上還被砸了個包包。”
聶瓏腳步一頓,立馬轉(zhuǎn)身往回走。
邊走邊問,說為什么打架,嚴不嚴重,有沒有人受傷?
小路子跟在后頭小跑著,“奴才喊了幾個灑掃太監(jiān)去幫忙了,小葉子也在邊上呢,具體是個啥情況,奴才一時半會也說不清,還蒙著呢!”
他補充道:“景世子都哭了,說褚遠小公子騙人,欺負人,是
“還有……”
“還有什么?”
“……盛小王爺受傷了,跟個小牛犢似的,抱著褚遠小公子不放,把人咬得鮮血淋漓。”
聶瓏越走越快,她先前不過剛剛離開一刻多鐘,哪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
這堂課是上午最后一堂課,照著平時的習(xí)慣,小崽子們會在專門安排負責(zé)生活的宮女姐姐的帶領(lǐng)下,排排坐,乖乖吃飯,吃完飯乖乖去休息,完了等著下午的課。
這么多天沒見過聚眾鬧事,聶瓏倒是見過有的團子仗著身份高欺負單獨的小團子,而且這樣的事,在聶瓏積分制的管理下少了許多,在她學(xué)堂里身份不是關(guān)鍵,積分的專屬顏色標(biāo)志才是階級的代表。
聶瓏也沒空多想,甫一推開門,一只團子兩只團子哇哇大哭跑了過來,抱住聶瓏的大腿,“哇嗚嗚……皇嬸!褚遠他欺負人!他打人,打小舅舅,打我……還、還打了那個小壞蛋!”
小家伙哭得眼睛紅紅鼻子一抽一抽地,小肥手抓著聶瓏裙角不放。身后還跟了幾個慫團子,欒郡王府的那矮團子聶瓏還記得,小家伙跟盛多一般大,小手攪在一起,眼巴巴仰頭看她,偶爾羨慕地看眼褚景西。
見聶瓏看來,小家伙紅了臉,拉著妹妹的手,躲到先生身后去。
聶瓏抬腳向混亂的“戰(zhàn)場”中心走去。
準確來說,一開始的確是團子混戰(zhàn),到后來卻變成了一大一小兩個團子的單打獨斗,其他團子被他們兇狠的模樣嚇怕了,不敢再湊上去。
褚遠雖然大個兩三歲,可他生得瘦弱些,又不如盛多有狠勁兒,一時間兩只斗了個旗鼓相當(dāng)。
矮矮的瘦小團子,頂著一頭卷毛,跟頭小狼崽子似的,綠眸兇狠,閃著灼人的光芒,狼崽子打架打得專心,甚至沒有注意到旁人,身子小小氣勢洶洶。
他身高連人家胸口都不到,愣是死死咬住不放,將褚遠咬得齜牙咧嘴。
“盛多,褚遠。”
平淡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不似平日輕言細語,帶著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的平靜,盛多頓住,一時間咬在褚遠手臂上的牙齒不自覺松動。
褚遠找到機會,在動作的慣性下,一把將毫無防備的卷毛小團子扔了出去。
聶瓏心里一咯噔,沒來得及多想,上前將人接住,也恰好她正走到他們身后,距離很近,在團子落地前堪堪將人接住。
她這個身體身嬌體弱,在沖擊之下,差點抱著人一塊兒摔地上去,一雙大手在危急之際從身后托住,這個帶著龍涎香的懷抱將她連同團子一齊抱住。
男人道:“小心。”
聶瓏松了口,有些驚訝,“皇上您怎么來了?”
“朕若不來,你怎么辦?上個課把自己摔地上去?”
高大英俊的男人板著臉,臉色不大高興,黑沉沉的,環(huán)視一周,把團子們嚇得瑟瑟發(fā)抖,尤其是那些參與過的小家伙們。
皇帝才是最可怕的人,那是比他們長輩爹爹爺爺還要厲害的人,小團子們嚇都嚇?biāo)懒恕?
聶瓏往男人身后看去,一襲銀白鎧甲的清雋男人正站在學(xué)堂門外,目光淡淡看向這里,她愣了愣,“皇上和表哥都來了?”
褚稷沒好氣點點她的小鼻子,沉聲道:“朕正想去你宮里用膳,恰好碰見唐將軍回來,路上說到你最近在宮里開了學(xué)堂授課,朕便帶唐將軍來參觀參觀,讓他也長長見識。”
“虧得朕一時心血來潮趕過來,否則你這一下摔地上去,也不知會如何!”
男人捏著她腰肢的手越發(fā)收緊,聶瓏有些不好意思,這么多小崽子看著呢,又有表哥在外頭,她耳垂染上粉色,捏了捏男人的大手,沖他眨眼。
“您先等等,回頭再跟您解釋。”少女柔軟的指尖輕輕捏著他的手指,水眸里帶著祈求之色,褚稷張了張,不情不愿退到一旁。
他只站著不說話,卻給在場眾多團子帶來巨大的陰影和壓力,像一座大山似的,團子們伏跪在地,一字未敢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