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進(jìn)入了宮城的延正門,宮廷內(nèi)苑是不允許車馬入內(nèi)的,所以車上一行人都下了馬車。
換乘了方福貴出宮前就備好的轎子,然后去往西宮最大的宮殿,也就是趙貴妃所居的露華宮。
坐在矯中那神色緊張,因生養(yǎng)后略微富態(tài)的少婦抱著襁褓,便是吏部郎中沈煥的妻子楊氏,她是西京當(dāng)?shù)匾晃蝗噬粕藤Z之女。
沈煥一家原只是在西京下屬的鄉(xiāng)縣中,務(wù)農(nóng)為本的平民,若不是楊家一路資助扶持,他也走不上科考之路。
沈煥在初次下場考童生試便中了秀才,緊接著鄉(xiāng)試高中解元后,便上門求娶了恩人家中唯一的千金楊氏。
尚未及笄的楊氏也偷偷相看過自己父親一直資助的沈煥,雖說年紀(jì)比自己大了近十歲,已經(jīng)二十三了,又是農(nóng)家子弟出身,偏偏卻肖似其母孫氏,一副面如冠玉、眉目疏朗的樣子。
少女楊氏對他一見傾心,楊父也向來看好沈煥,更是欣然許嫁。
楊氏的容貌雖稱不上絕色,卻也是個眉目清秀、嬌憨可人的花齡少女。兩人成親后,家中條件雖不好,沈煥卻十分疼愛這個比自己年少許多的小嬌妻,也算得上鸞鳳和鳴、舉案齊眉。
后來沈煥也確實不負(fù)眾望,取得了會試一甲第一,殿試被皇帝親點為一甲探花郎。之所以是第三名的探花,是因為皇帝登基初期,這實權(quán)一直在各世族手中,而那狀元與榜眼皆是世家出身。
。
因為不是皇帝與貴妃娘娘御用的轎輦,所以轎子只能停在露華宮的宮門外,一行人下轎子后,方福貴在前頭帶路進(jìn)入正殿,孫氏和楊氏抱著襁褓中的沈岑緊隨其后。
露華宮是皇宮里除了皇帝居住的昭明宮、皇后居住的長樂宮以外,規(guī)模最大的宮殿,皇帝為了寵愛的趙貴妃還特意命人翻修了一遍,如今愈發(fā)富麗堂皇、美輪美奐,處處都是雕梁畫棟,讓人目不暇接。
楊氏雖已為人母,但年紀(jì)尚小耐不住性子,見此般華麗的宮殿,忍不住左顧右盼、驚嘆不已。孫氏則自小就見慣了皇宮里的繁華似錦,臉色淡然,但她心底里總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奴婢流云,見過沈老夫人、沈夫人。”流云已經(jīng)在正殿候著了,見來了人,便盈盈福身道。“貴妃娘娘本在內(nèi)殿里頭歇著,如今聽聞兩位夫人來了,正在梳妝呢,勞請兩位夫人在這正殿的廳中等待片刻。”
隨后又請兩人坐下,分別為她們斟了兩盞茉莉雀舌毫,孫氏舉止文雅地端起杯盞,動作嫻熟地品茗,完全不像個鄉(xiāng)野農(nóng)婦。
楊氏沒注意到自己婆婆的異樣,一心想著孩子到了時候該喂奶了,對了,順便也得換一下尿布。
楊氏終于鼓起勇氣,詢問這個舉止恭敬、面色冷淡,看起來就不太好親近的大宮女流云。
“流云姑娘,這個時分孩子該餓了,敢問可有去處能方便民婦喂奶”
“回沈夫人,自然是有的,夫人請隨奴婢來側(cè)間便可。”流云聽了這話即刻回道,又帶領(lǐng)抱著襁褓的楊氏去了側(cè)間。
于是前廳中只剩下孫氏端坐著品茶等候趙貴妃。
這時趙仙仙才款款從內(nèi)殿走來正殿前廳,云鬢挽成時下西京正流行的墮馬髻,頭頂只插了一朵碗口大的嫩黃色牡丹花,上著丁香色鸞舞繁花紋豎領(lǐng)斜襟長襖,下穿著石榴紅色云紋仙鶴織銀馬面裙,整個人華貴無比。
孫氏見來了人,瞻瞬放下了手中的青白釉印花茶盞,起身頷首低眉地請安行禮,不敢直視眼前的貴妃娘娘。
“免禮罷,老夫人快坐下,怎么只有您一人在這兒”趙仙仙和顏悅色道,她的聲音如黃鶯出谷一般悅耳。
孫氏聞言,抬頭極快地打量了一眼面前這位衣著華麗的貴妃的面容,被她那風(fēng)姿綽約驚艷到的同時,忍不住驚愕失色、膽戰(zhàn)心驚,整顆心像是被投入油鍋里炸一般。
她心驚肉跳地暗想著:“此人莫不是自己的姑母淑懿皇后轉(zhuǎn)世竟足足有七八分相像這到底是皇后娘娘還是趙貴妃按理說外孫女肖似外祖母也是可能的”
趙仙仙坐在主位上,見那沈老夫人一副六神無主、惴惴不安的樣子,也不回答自己的話,暗覺有幾分尷尬,又急忙關(guān)切地問道:“老夫人可是有哪里不適可要召太醫(yī)過來瞧瞧”
正好此時孫氏的兒媳婦楊氏,已經(jīng)喂好了奶、換上了干凈的尿布,抱著孩子姍姍進(jìn)了前廳。
她見主位上坐了位光艷逼人的女子,心想這定是丈夫口中那備受皇帝寵愛的趙貴妃了。
楊氏見到自家婆婆的失態(tài),感到疑惑不解,但也沒多想,敢忙抱著襁褓里的孩子福身給座上的趙貴妃請安:“民婦楊氏,給貴妃娘娘請安。”
“你抱著孩子便不必多禮,快起來坐下罷”趙仙仙蹙起秀眉,頗為不解道,“沈夫人你瞧老夫人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不舒服這模樣都好一會兒了”
“母親可是方才在馬車上凍著了怎么在貴妃娘娘面前失儀了呢”楊氏坐在婆母孫氏的身旁急聲問道,又怕因此招了貴妃娘娘的不喜,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