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轎子在寧家門前停下,寧老爺紅光滿面地迎出來,拉住了剛下馬的周思成:“好女婿,你帶蘭兒回門來了”
話未說完他的笑容凝固了,轎子里走出來的是寧越。
“你來做什么,蘭兒呢”寧老爺一臉不高興。
寧心蘭從第二頂轎子里走出來,含著淚拉住了寧老爺?shù)母觳玻鲩T前她挨了周思成的訓(xùn)斥,一路上都躲在轎子里哭,這會兒委屈得說不出話來,只拽著寧老爺?shù)母觳驳粞蹨I。
寧老爺下意識地覺得她是受了寧越的氣。他一直偏愛寧心蘭,昨天聽說寧越?jīng)]死,寧心蘭續(xù)弦不成反而做了妾,他就一直長吁短嘆心疼寧心蘭,這會兒一見心愛的女兒哭得眼睛都腫了,立刻轉(zhuǎn)向?qū)幵搅R道:“都是你這個不賢良的禍害,在家時就欺負(fù)你妹妹,在侯府里還不老實(shí)!”
寧老爺怒氣上來忍不住伸手想打?qū)幵降亩猓瑓s被周思成架住了,他冷冷地說:“她現(xiàn)在是我的夫人,要打要罵都有我呢,不必岳父大人費(fèi)心。”
他打得罵得,可是換了別人來打來罵,不行。而且,從前他總聽寧心蘭說在娘家受寧越的欺負(fù),可看現(xiàn)在的情形,寧老爺那么疼愛寧心蘭,怎么可能讓她受氣
寧心蘭哭得更厲害了。
寧越低著頭沒說話,心里卻暗自發(fā)笑,看來經(jīng)過前兩次的離間,寧心蘭和周思成之間已經(jīng)不再是鐵板一塊了。
寧太太雖然是正妻,卻住在寧家最偏遠(yuǎn)的小院里,一看見寧越就哭個不住:“兒啊,娘聽說你病得厲害,早就想去看你,可你爹不許我出門,娘真是沒辦法。”
她愁苦的臉上還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可是那種畏縮害怕的模樣也刻在了身體里,讓她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恐懼。寧越嘆口氣,現(xiàn)在她有些明白這一世的自己為什么這么激烈剛強(qiáng)了,寧太太實(shí)在是個軟弱到極點(diǎn)的母親,女兒差點(diǎn)病死,她卻因為害怕丈夫不敢去探望,想來之前的十幾年里如果不是她性子硬,母女倆只怕早就被害死了。
寧越在她身邊坐下,握著她的手柔聲說:“娘,我身子很不舒服,能不能悄悄幫我找個大夫瞧瞧侯府那邊不肯給我請大夫。”
寧太太縮了一下,不由自主又流露了恐懼:“我不敢呢,讓你爹知道了又要打我。”
她挽起袖子,露出滿是青紫的胳膊給寧越看,囁嚅著說:“昨兒你爹打的,說是你害得心蘭沒當(dāng)成續(xù)弦,先踢了我一腳,后來又拿椅子砸。兒啊,你想別的法子吧,娘沒本事,幫不了你。”
寧越有些失望,這情形出乎她的意料,看來必須找別路子看病了。她從袖中摸出一封銀子交給寧太太,低聲說:“你拿著用吧,他要是再打你就打發(fā)人去侯府找我。”
“別,”寧太太顫抖了一下,“你爹現(xiàn)在恨死你了,我要是再找你他肯定打死我。你以后別回來了,你爹看不見你就不會發(fā)脾氣,我也能少挨幾頓打。”
寧越半晌無語,寧太太是親娘,她不能不管,可寧太太這么軟弱,該怎么辦
劉姨娘的屋子里,寧心蘭撲在她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娘,她為什么不死我恨她,我恨死她了!她現(xiàn)在好狡猾,天天挑唆著思成跟我離心,我真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劉姨娘愛憐地?fù)嶂念^發(fā),輕聲說:“你不要著急,不是說現(xiàn)在讓你管家嗎你聽娘的,把銀子和人攥牢,再給世子生幾個兒子哄好他,你在侯府就能站住腳了,娘這些年不也是這么過來的嗎你看看寧越的娘,她雖然是正頭老婆又怎么樣,我說一句話你爹就能把她打死。”
“那樣太慢,我等不及。”寧心蘭抹了眼淚,咬著嘴唇說道,“她總是挑唆我跟思成,我還從來沒吃過這么大的虧。我要?dú)⒘怂⒖虤⒘怂∧铮銕臀艺胰恕!?
劉姨娘猶豫起來:“這樣行嗎殺人可是要償命的罪過,萬一……”
“沒有萬一。”寧心蘭摟緊了她,“你找人殺了她,如果有什么岔子,娘,你得替我頂著。”
回程的轎子晃啊晃的,搖得寧越昏昏欲睡。朦朧之中,眼前不斷閃現(xiàn)夢中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左眉上深刻的刀疤像一道虬龍,似乎隨時都要破境而出,寧越猛地睜開了眼。
也許,她可以與他合作。
黃昏時分,新煎好的藥送進(jìn)了西跨院,一起來的還有周思成。
寧越坐在窗下,案上供著一枝開到恰好的山桃,綠葉紅花映著她蒼白的面容,周思成突然覺得心底有些惆悵。
“你來了。”寧越笑著跟他打招呼,那熟稔的模樣似乎他們不是怨偶,而是相親相愛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