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樓層都安靜了, 幾乎落針可聞。
原本急沖沖往前走的黃維光,聽到這話也詫異地回了頭, 畢竟這跟徐潔平日里穩(wěn)重的作風很不符合。
他皺眉看了徐潔幾眼, 等注意到跟在徐潔身邊的唐棠時, 一張臉立刻就黑了。
很顯然,他跟眾人的想法一樣, 以為徐潔是為了這個新人才不管不顧。
他本身脾氣就不算好,這幾日又被兒子異常的舉動弄得焦頭爛額, 不朝人發(fā)火就算好的了, 哪還有心情去管新人的簽約。
偏偏徐潔和唐棠還正往槍口上撞,顧忌著徐潔的面子他沒有說什么難聽的話,只是對唐棠的觀感卻落了一大截, 語氣也非常不好:
“我最近忙得很, 有什么事以后再說。”
老板一發(fā)火就沒有下屬不緊張的,其他人包括想看笑話的劉雅玲都噤若寒蟬, 只用看好戲的眼神看著徐潔。
被圍觀的徐潔倒是比較淡定, 對著老板的冷臉也沒什么忐忑的。
畢竟她可是親眼見證了唐棠的本事, 對這位大師無比信任。既然唐棠這么交代她,那徐潔就堅信事情不會出錯。
于是盯著黃維光不解又氣憤的目光,徐潔按照唐棠的指點, 堅持道:“是真的有事, 我知道您為此煩惱五天了, 再耽誤下去就真的無力回天,
只能看著旁人鳩占鵲巢, 您真的甘心嗎?”
聽到這話,站在一邊的劉雅玲樂了。
不止是她,周圍一圈人都是一副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徐潔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仿佛想看清她的腦袋里到底裝了什么,今天居然屢次三番智商不上線。
難道真的氣糊涂了?
這里面最高興的要數(shù)劉雅玲了。
無力回天……鳩占鵲巢……
這些神神叨叨的話簡直是可笑,劉雅玲半個字不信,只覺得徐潔是氣瘋了。別看剛才懟她懟的厲害,實際上肯定是嫉妒陳菲簽在了她手里,而她自己卻只能撿個失敗者,這對心高氣傲的徐潔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她能高興才怪。
越想越覺得可樂,若不是顧忌黃維光還在一邊,這些天又一直心情不好,劉雅玲都想大笑出聲。不論徐潔是中邪還是怎樣,左右能看她吃癟劉雅玲就開心了。
然而,這種開心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很快心情各異的眾人就驚奇的發(fā)現(xiàn),原以為會發(fā)火的老板黃維光,不僅沒有怒氣沖沖地訓斥徐潔,反倒一臉震驚地看著她。
這種震驚跟圍觀者表現(xiàn)出來的驚訝又不一樣,那是一種秘密被發(fā)現(xiàn)的驚訝。
黃維光確實是驚訝的,因為徐潔雖然說得含含糊糊,卻恰好跟他兒子的情況對上了。
而兒子的這些異樣,除了家人和醫(yī)生知道外,公司里的人連點風聲都沒聽過。保密做的這么好,徐潔自然不可能知道,而依照她平日里的穩(wěn)重性格,就算知道她也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這樣一想黃維光的表情就變了。
獨子是他的命根子,這幾天就像是中了邪一樣,醒著的時候脾氣狂躁,舉止異于常人;不暴躁的時候又會陷入昏迷,繼上次昏迷了兩天兩夜后,昨晚兒子又再次睡了過去,到現(xiàn)在都沒醒。
連醫(yī)生都說兒子病情奇怪,怕是沒有治愈的希望了,平時懂事優(yōu)秀的兒子突然變成這樣,家里人整日以淚洗面,妻子和二老更是跟著哭暈過幾回……
黃維光都要絕望了,他四處找人打聽醫(yī)院找偏方找大師,卻都沒什么用。這還是這些天來第一次有人跟他說兒子有得治,怎能不叫他高興?
“好,好。”
黃維光滿臉的激動,一雙眼睛里迸發(fā)著希望,就差把徐潔當救世主捧著了,她有些急切道:“徐潔你跟我進來,我先跟你說說情況……”
徐潔點點頭,帶上唐棠就直接跟著黃維光走了進去。
留下一眾人:“……”
hello?
誰來告訴他們發(fā)生了什么?
最懵逼的要數(shù)劉雅玲,想到剛才的嘲笑她覺得臉都要被打腫了。心里卻又燃起一陣氣憤和恐慌,徐潔念叨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話,難道是真的?
如果讓她做成了,自己還怎么跟徐潔斗?
唐棠和徐潔可不管劉雅玲在想什么,進了辦公室后黃維光就讓其他人都出去了,看到唐棠居然緊跟著徐潔進來,而徐潔也沒有要趕她出去的意思時,頓時面露不解。
對此,徐潔也沒有瞞著,直接道:“老板,其實剛才那話都是唐棠教我的,這位不僅是我要簽的新人,還是一位有真本事的大師……”
說著,趕在黃維光變臉之前,徐潔把自己跟唐棠結緣的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遍。
“……我們就是這樣遇上的。”
徐潔道:“聽著很不可思議,可事情都是真實發(fā)生的,我那天還報了警,過不了多久您應該就能看到劉天霖的處決結果。”
黃維光聽的一陣恍惚。
劉天霖他知道,要不是徐潔親口說,黃維光還真不相信劉天霖居然會是殺人犯。當然最讓他震驚的要數(shù)徐潔口中的唐棠……
會捉鬼?會驅邪……
哪怕兒子身上發(fā)生的事也不可思議,可黃維光卻只覺得是中邪卻沒往神神鬼鬼上想。那么問題來了,現(xiàn)在誰來拯救一下他的三觀?
似乎是看出了黃維光的想法,唐棠直接打斷了徐潔往下游說的念頭,畢竟什么離奇故事都比不上親身經(jīng)歷來的讓人信服,于是就對黃維光道:“……你好好看看清楚。”
說著,她用指尖彈了一絲靈氣過去,而后又拿出一張黃符,熟練地往生魂方向一拋,只見剛剛還透明不穩(wěn)的生魂,就漸漸暴露在了眾人面前。
生魂還是一副高中生模樣,瘦高的個子穿著校服,一頭短發(fā)修剪的干凈利落,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陽光健康的小男生。
徐潔畢竟是見識過厲鬼的人,拍拍胸脯后就適應了眼前的場面,唯一受到巨大沖擊的就是黃維光了。
居然真的有魂魄?
而且這魂魄仔細一看,居然就是他兒子黃明東!
黃維光驚了一下后就忍不住大哭起來,即使唐棠不說他也感覺得到,這才是他的兒子!
他張開手想要抱住那生魂,無奈人鬼殊途,黃維光的一雙手直接從透明的魂體里穿了過去。
而那只生魂像是沒有意識一般,面對黃維光哀慟的情緒毫無反應,只是固執(zhí)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的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
黃維光抱了幾下無果,這才驚惶地看向唐棠,驚叫道:“大師,大師我兒子怎么了?他怎么會有魂魄?他這是死了嗎……”
人死才能成魂,這個固有認知嚇了黃維光一跳,他的眼淚嘩啦啦流淌的更兇。
而他對唐棠也再沒有了懷疑,只靠這一手就讓人相信她是有真本事的,如果這都不是大師,那華國還有誰能稱得上是大師?
“大師,我兒子還有救嗎?您救救他吧,他才十七歲,大好的年華突然就死了……”
黃維光痛哭流涕,那滿臉絕望的樣子,哪里還有半點大老板的尊嚴,此刻的他只是一個慈父。
唐棠只從面相上就看得出來,黃家父子都不是什么惡人。
黃明東的生魂上還帶有一絲絲的功德亮光,應該是家里人信佛并且常常做善事留下來的,對這樣的人唐棠自然不會見死不救。
當然,唐棠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私心。
作為自己的頂頭大老板,若是有救命恩情的牽連,她以后想捉鬼賺外快就方便多了,不至于因為演員身份就被公司管束著。
“你先起來吧,我既然遇上了就不會不管。”
說著見黃維光還處于崩潰狀態(tài),唐棠不由道:“你兒子現(xiàn)在還沒死,你看到的只是他的生魂。只不過生魂不能離體太久,照時間來看黃明東在出現(xiàn)異樣前就被人強行換了魂魄,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離體第七天,再晚了你兒子就真要死了。”
“換了魂魄,你是說我兒子身體里是有別的魂魄?”
雖然匪夷所思,但看著眼前懵懂的生魂,再想想兒子這幾天的表現(xiàn),黃維光想不信都難。
本以為兒子是生病太過痛苦才性情大變,現(xiàn)在看來哪里是痛苦,分明是被人換了芯子。若不是遇上唐棠,那個冒牌貨不僅霸占兒子的身體,還會徹底害死黃明東。
這樣一想,黃維光立刻就不哭了,嗖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道:“行!大師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找我兒子,咱們路上邊走邊說。”
見唐棠點點頭,立刻就同意了,黃維光暗暗松口氣。
他真后悔剛剛在門外對大師的態(tài)度那么惡劣,好在大師并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不然,若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了兒子的救治,他真的是要后悔一輩子的。
不過——
黃維光看著黃明東的生魂,遲疑道:“我兒子他——”
“這你不必擔心,我剛剛已經(jīng)穩(wěn)固了他的魂體,他現(xiàn)在好得很,一會兒出去后他就能跟著你直接回家。”
唐棠道:“而且,你真該感謝你們家吃齋念佛常常做善事的那個人,若不是她給你們家積攢功德,你兒子早就被人打的魂飛魄散,別說順著血緣氣息來找你,就是三天時間他都撐不過去。
吃齋念佛的那個正是黃奶奶,黃維光以前還嫌母親在家里供神迷信,現(xiàn)在就只剩下慶幸。
幸好!幸好!
黃維光張口想念一句阿彌陀佛,忽而想到唐棠似乎是道士,都說道士和和尚是死仇,他又趕緊閉上了嘴,恭敬的領著唐棠和徐潔出了門。而在他身旁,就如唐棠所說的那樣,黃明東的生魂果然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幾乎是寸步不離。
黃維光這才放心了。
這邊三個人達成共識,氣氛其樂融融。
而外頭還在等結果的一眾人,見黃維光和顏悅色,不僅對徐潔客客氣氣,面對唐棠時甚至恭敬的過了頭,仿佛唐棠是什么值得尊重的大人物一般……頓時生出奇異的荒謬感。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屋子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居然讓冷面老板高興成這樣?
蠢蠢欲動的八卦蔓延開來,不少人都在小群里討論這件事。
至于等著看笑話的劉雅玲,一瞬間也成了最大的笑話。
哪怕不甘心,她也沒立場去質問老板。劉雅玲沒好意思繼續(xù)停留,咬牙恨恨的看了徐潔幾眼,就灰溜溜的乘坐另一部電梯下去了。
二十分鐘后,司機將車子停在了海市醫(yī)院地下層。黃維光馬不停蹄地下車,領著二人直接去了重癥監(jiān)護室。
這已經(jīng)是黃明東第二次昏迷。
偏偏黃明東各項身體指標都健康的很,醫(yī)生檢查不出他哪里出了問題,可黃明東的昏迷情況又一次比一次嚴重,醫(yī)院只能將這種病歸為新型病。
這幾天醫(yī)院請了許多專家會診,而黃明東便一直在重癥監(jiān)護室住著。即便是黃家人,除了每天固定的兩小時探望時間外,平時也只能隔著玻璃在外探望。
因而,當黃維光提出要帶這兩個人進監(jiān)護室給兒子驅邪治病時,立刻收獲了一波看瘋子的目光。
其中幾個還帶著一股同情,覺得黃維光這是急瘋了,才相信莫須有的神棍。
當然,唐棠這個“神棍”也沒好到哪里去,也收獲了一波鄙視的眼神。醫(yī)生護士們想著唐棠分明長得又可愛又靚麗,沒想到居然是個騙子。
唐棠摸摸鼻子,不打算跟這些醫(yī)生杠上,畢竟醫(yī)生這么想才是對的,看病救命就要找醫(yī)生才對。她把皮球扔給黃維光,打算在黃維光搞定醫(yī)生之前堅決不出手。
好說歹說,最后黃維光還動用了身為家長的權力,醫(yī)生們才算放行。
對這樣負責任的醫(yī)生,唐棠是非常敬佩的,她悄悄彈出一絲靈氣,丟在前排幾個因加班而格外疲憊的醫(yī)生身上,這才跟著黃維光走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
“……你站在門口不要動。”
打開門往室內(nèi)一掃,唐棠立刻皺眉對黃維光說道。
黃維光不明所以,卻也沒敢亂動,老實待在門口看唐棠動作。
就發(fā)現(xiàn)她走到病床前,伸手往“黃明東”額頭上一點,紅光閃爍間,黃維光震驚地看到一塊類似符印的東西慢慢消散,這時唐棠才叫他道:“可以進來了。”
黃維光點點頭,帶著身邊的生魂一起進了室內(nèi)。
“大師,剛剛那個符印是怎么回事?”
即便對道學沒什么研究,黃維光也隱約明白,那符印估計不是什么好東西,唐棠攔著自己不讓進估計也是因為它。
果然——
唐棠道:“生魂離體后,只要有人指引很容易就能回來。你兒子有功德護體,按理來說自己也能恢復,我來之前還奇怪為什么生魂能找到你卻不敢回自己的身體里,原來是這符印作祟。有它在,你兒子的生魂只要靠近身體就會被灼傷,不出幾小時就會灰飛煙滅。這個作法的人為了這具肉體也算大費周折了。”
黃維光聽到這里,簡直氣到不行。
可千萬別讓他知道是誰干的,否則他一定不會放過背后這人。
當然了,現(xiàn)在這不是重點,眼看唐棠消除那符印后,又走向了兒子的身體,黃維光顧不得想別的,屏住呼吸看她動作。
只見唐棠靠近黃明東的身體后,手伸在他的心口處狠狠一拽,不一會兒,一條黢黑的魂體就被唐棠生生拽了出來。
那魂體雖然還處于適應階段,比較虛弱,但明顯生前是修道之人,比起一般小鬼力量強的不止一點半點。
被拽離身體后,它就一直猙獰著臉在那里掙扎。可惜它遇到的的是唐棠,掙扎無效不說,還被唐棠帶著陰氣的手很甩了幾掌,原本就不穩(wěn)定的魂體頓時更加透明了。
這回黃維光雖然驚訝,倒也不至于像第一次那般失態(tài)。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那條黢黑的魂體,片刻功夫就指著它道:“這不是我兒子,果然!原來是這狗東西害了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