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看完親爹娘的信后，小眉頭微皺, 對著龐統(tǒng)他們說道：“我想去蜀中、府州、麟州看看。”
龐統(tǒng)將軍微微驚訝, 誤以為官家這是要浪漫一回, 去圣人的故鄉(xiāng)看看，他故意問道：“去做何”
“蜀中尚好。但是府州、麟州一帶, 原本是大宋的邊陲之地。府州、麟州兩地和當(dāng)年的西夏、遼國都挨邊, 隔黃河相望。偏偏這一帶以前不光戰(zhàn)事頻繁，還因為土地貧瘠，糧食產(chǎn)量太低, 導(dǎo)致糧食非常緊缺。”
“爹爹說, 在我沒打下來西夏之前，朝廷也考慮過在這一帶的邊防之地常駐重兵, 奈何大軍來了不止是讓當(dāng)?shù)氐募Z食問題更為嚴(yán)峻，根本就是無力供給。以往朝廷每年補(bǔ)貼折家軍、楊家軍的軍糧, 都是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運輸。”
官家緩慢的語氣稍顯的低沉。龐統(tǒng)將軍則是忍不住在心里嘆息一聲。
一心要重文抑武, 防備武人的太=祖皇帝當(dāng)年之所以把折家留下來, 還允許世襲罔替，實在是有他不得不這么做的現(xiàn)實理由。
再想到那些來沒得及上戰(zhàn)場，卻因為護(hù)送的糧食被西夏兵搶走，因而被朝廷嚴(yán)厲懲處的同袍們, 他的神色不由地暗淡下來。
“麟州之外有一條窟野河, 窟野河外有大片的河灘地和沙地綠洲, 以前屬于西夏, 是難得的好地。同樣缺乏糧食的黨項人在春秋季節(jié)深入窟野河邊進(jìn)行耕種和收獲, 很容易造成邊境沖突，所以每年西夏也要派重兵保護(hù)糧食。”
官家小憂愁，“糧食問題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都是一個必須解決的首要問題。”
如今他把戰(zhàn)事的問題解決了，可他也把原來西夏朝廷的責(zé)任承擔(dān)了過來。他怎么才能讓大西北的人都吃飽穿暖
土地貧瘠、生產(chǎn)落后的問題且不說，就是他直接把江南的糧食朝那邊運，也是一個大問題。以前朝廷向西北運輸糧食的方式--由船運過河，然后由役夫背牲口馱--不光是邊民生活苦也，運糧食的人和牲畜也是苦也。
知道廣備處一時之間造不出代替人力和馬力、牲畜力的車子，官家一錘定音，“還是要修路。”
同樣想到西北的的道路不通問題，龐統(tǒng)將軍很是認(rèn)同的點頭。沒有通暢的大路，想把糧食運過去都難。雖然現(xiàn)在大西北和平了，不用朝那里運軍糧，但是若哪年發(fā)生個水旱災(zāi)難之類的，想救人都沒法救。
官家給廣備處寫了一封信，又在心里計算著他的生辰時間，覺得速度快一些的話，夠自己從蜀中到府州再到山東一帶轉(zhuǎn)悠一圈兒--正好從山東北上巡視一番運河的開挖情況。
西部山多，官家一路西走，越走越是心情沉重。高山峻土將天際線撐得老高，好像一副特意夸大的畫兒一樣，把黃土地的渾厚、蒼涼、廣袤放大到無限，放進(jìn)他的眼里。
漫天飛舞的黃沙中，一身褐色短打的百姓淳樸善良，駕駛著驢車的車夫高歌豪邁，坐在擔(dān)子里的新嫁娘羞澀期待。但總也擺脫不了一股子貧瘠與荒涼的味道。
就好像他們已經(jīng)把貧瘠與荒涼，融入了骨血中一樣。
親自巡視了都江堰，看到了小媳婦當(dāng)年居住的土堡，視察了山東段運河的開鑿事宜，一路東進(jìn)眼見百姓的生活越發(fā)的富足喜樂心情慢慢好轉(zhuǎn)的官家一行人緊趕慢趕的，終于在他的十五歲生辰禮之前的頭兩天，回到了燕京。
梳洗沐浴后抱著小媳婦美美的睡了一大覺的官家一大早醒來，聽著小媳婦和宮人們恭喜他生辰的聲音，想著親爹娘對他卡著日子回京的黑臉，真心的感激自己是生在三月十八。
這要是錯過了十五歲生辰禮，爹爹和嬢嬢豈止是黑臉
已經(jīng)把自己打扮妥當(dāng)?shù)氖ト藙幼骼鞯膸椭嵯创┮拢敖駜阂┘t色的大禮服，官家。”
“好。”
長到十五了，穿一身兒大紅還是這般的喜慶樂呵，官家已經(jīng)放棄他的小糾結(jié)，勇敢的接受事實。
等他梳洗收拾好以后，圣人抿著嘴兒笑，宮人們都是低頭笑。官家，官家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的小無奈。
用過早膳后，小兩口去給爹爹和嬢嬢行禮問安。慢騰騰踱步的官家突然轉(zhuǎn)頭望著他身邊的小媳婦--這大半年沒見，不光他長高了，小媳婦也長高了。
官家笑的歡喜，“傾傾長高了。”
圣人聽了，開心的點頭，“嗯。官家也長高了。”
她一開始還擔(dān)心自己的個頭不長了，跟不上官家的身高，現(xiàn)在看來，正正好。晚上窩在他懷里睡覺，也是正正好。
小媳婦的臉頰上好似染上了一層胭脂色，官家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這般害羞，不過看著她眼角眉梢含笑一副春光明媚的樣子，穿著一身兒大紅的禮服和天上的朝霞一樣耀眼奪目，自是高興的很。
“傾傾穿紅色好看。”
圣人的眼睛刷地亮起來，又是羞澀又是歡喜。
宮里最新研制出來的胭脂又薄又透，滋潤皮膚卻不油膩，圣人想著官家的個人愛好，只是淡淡的打了一層胭脂沒有涂粉擦紅霞。此刻看起來卻是紅的好像伊犁河谷新進(jìn)上來的蜜果子一樣，紅艷艷的喜人。
官家眨巴一下眼睛，把眼前這個嬌嬌軟軟、羞羞答答的小媳婦，和她在外人面前大方舒朗、聰明能干的樣子結(jié)合在一起，變成一個眉目清晰的小人兒。
再把青草師兄口中那天滿山調(diào)皮，尤其是下山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時候渾身正氣的小媳婦；和他在府州聽說的，那個騎馬跨槍和折家軍一起打沖鋒的小媳婦結(jié)合在一起，變成一個形象立體的小人兒。
最后再把兩個小人兒粘合在一起，好了，這才是小媳婦完整的模樣。
圣人察覺到官家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的不明之意，抬起頭不解的回視。
“傾傾很好。”官家真心覺得，小媳婦很好。他在那年的元宵節(jié)之夜第一眼看到的，好像一朵兒小荷花一樣讓他一看就像抱著睡覺的小姑娘，已經(jīng)長大了，長得很好。
“傾傾的十五歲生辰禮，想要什么禮物”
雖然現(xiàn)在男子成婚早，直接婚而冠，單獨行冠禮的不多，但是女子的十五歲及笄之禮，卻是和男子的束冠之禮一樣重要。官家自覺的認(rèn)識到，十五歲生辰是女孩子的一個大日子，他應(yīng)該準(zhǔn)備一份小媳婦最喜歡的禮物。
圣人雖然覺得官家的話題跳的很快，還是誠實的把她心里的期待說出來，“聽說衛(wèi)縣的港口已經(jīng)建了一半兒。我們?nèi)タ春＃貌缓谩?
小媳婦眼神兒亮晶晶的，語氣溫溫柔柔的，官家不由地笑了。
“傾傾喜歡海”所有的生靈都喜歡大海，喜歡它的廣闊無邊，喜歡它的波濤洶涌，喜歡它的平靜安寧，可是他靈敏的五感告訴他，小媳婦喜歡海的理由不大單純
圣人聽懂了官家問話中的疑惑，目光上飄下飄地游移不定，但是回答的聲音卻是分外的肯定，“喜歡。”
官家還是笑。遷都的路上，他抱著小海鳥問她喜不喜歡的時候，她也是這個語氣。官家對于自己的記憶力很是自信。
心里頭因為小媳婦對自己的“喜歡”美滋滋的官家又有著小小的糾結(jié)，嬌滴滴的小媳婦還如此的體貼可人，真的是讓他小為難。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小媳婦喜歡騎著她的小白馬飛奔，和展昭、白玉堂、丁姑娘一樣向往皇宮外面自由自在的廣闊天地。
然而她因為他，義無反顧的答應(yīng)了進(jìn)宮；因為他安安心心的過一個“圣人”的生活；即使是自己的十五歲生辰禮，也是因為他而想去看海。
官家把小心事暫且擱在心里，陪著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過了他的十五歲生辰禮。
夕陽西下的時候，開心的晚宴還沒結(jié)束，開始犯困的官家光明正大的提前溜走，拉著小媳婦就要去梳洗休息；早有打算的太上皇后瞄到他的背影，讓人把他喊住。
太上皇后親切和藹的囑咐乖巧的兒媳婦先去休息，母子倆對坐在太液湖旁邊的小軒里，等到宮人點了蠟燭退下后，她才收斂表情，認(rèn)真的開始問話。
“皇兒打算什么時候圓房”
官家特實誠的回答，“圓房后就會有小娃娃。如果必須生小娃娃，孩兒覺得二十歲以后生小娃娃最好，小娃娃康健。”
太上皇后不自覺的嘴角一抽，她就知道兒子會這么想。還“如果必須生小娃娃”。
“那是一般人二十歲以后，太醫(yī)說你和兒媳婦兩個人的身體很好。”
“可是孩兒和傾傾才十五歲。”官家自認(rèn)理由充足。不能因為他和媳婦身體好就讓他們提前生小娃娃。
都十五歲了，兒子還一臉的稚氣未退，滿臉都寫著“我和媳婦身體好，但我們還是小寶寶。”太上皇后實在是忍不住，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