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法槌鄭重敲下, 清脆的聲音響徹大廳, 這個拉鋸了兩年之久的案子終于寫上了正式的句號。
休庭時分人群陸續(xù)攢動, 周可可幾乎是第一時間朝著父親的方向奔了過去。
周光耀整個人是淡然的。
他從被告席上下來的時候, 表情既不驚也不喜,隔著一段距離,他抬起頭來看周可可,目光平和而悠遠(yuǎn)。
手銬還卡著他的雙手, 穿著制服的執(zhí)法人員押解著他離開時, 他扭轉(zhuǎn)了脖子, 依舊朝這邊看著。
“周小姐你不要著急。”費(fèi)南從一旁快步走上前來, 在周可可耳邊低聲提醒, “雖然是當(dāng)庭釋放,但判決文書沒有正式出來, 周總還需要再回一趟看守所。”
她怔怔聽著。
那雙望眼穿過了四散的人群, 一路目送著父親被帶走,與此同時肩上落下了一雙手,將她攬入臂彎。
易尋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似乎帶有鎮(zhèn)靜的作用。
她抵在他的肩頭眨了眼睛,慢慢眨著。他拉過她, 便帶著朝外面走去了。
周可可被易尋扶上了車, 他從另一邊上來時, 她還有些失神。
費(fèi)南是緊跟著追過來的, 把窗敲了敲, 彎著腰告訴她, 還有文件需要她簽字。
周可可一度覺得這個場景熟悉,卻暫時找不到與之相關(guān)的印象,拿出包里鋼筆的那一刻,腦海里有電光石火閃過。
去年,也是在這里,一模一樣的場景。
時隔一年,易尋送她的這支筆上鑲嵌的鉆石還閃閃發(fā)亮。
不同的是,當(dāng)時只是個開始,而現(xiàn)在是結(jié)局。
好的結(jié)局。
——她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diǎn)。
周可可不覺抿了抿嘴角,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認(rèn)真地向費(fèi)律師道了謝,也道了別,緩緩升起了車窗。
“可以走了。”她對著司機(jī)說。
車緩緩駛動起來,在擁擠的車列中開過了法院的閘門。
周可可側(cè)過臉去,正迎上了易尋投來的目光。
她看了他良久,仰起脖子,在他的臉頰上,淺淺地啄了一下。
這晚的夢初時其實(shí)是美妙的,周可可又夢到在法國偷偷學(xué)甜點(diǎn)的那幾年,那段分外忙碌卻不需要考慮任何紛擾的日子。
她偷偷從巴黎乘高鐵去里昂上課,找到座位坐下來時,竟遇到了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男人。
“啊……”周可可傻呆呆地注視著正坐在對面的英俊面孔。
她腦海里本能地代入到他們初見的那天:“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易尋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嘴角掛著一抹動人的淺笑,“你是周可可。”
“是,我是。”周可可開心極了,然后就聽見他問:“你在吃什么”
她低下頭去,看見自己手里拿著的食物。
“這是我自己隨便做的便當(dāng)三明治。”她已經(jīng)把它啃得亂七八糟,鬼使神差地,卻朝著對方舉起了手,“你要嘗嘗嗎”
而神奇的是,易尋竟然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啊。”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從國內(nèi)打來的,對面是一個毫無感情的冰冷女聲:“周可可,你的爸爸被抓起來了。”
內(nèi)心深處埋藏的恐懼被這句話喚醒,她當(dāng)即打了個激靈。
“什么你說什么”周可可想追問,對方已經(jīng)掛了線。
她對著“嘟嘟”的忙音,驚慌失措地質(zhì)疑著:“我爸爸不是才被當(dāng)庭釋放嗎”
周可可一身冷汗地驚醒過來,心臟也在劇烈跳動,她一抖,就立刻被一雙手撈回了身邊。
有柔和的聲音隨著溫?zé)岬谋窍亩吂噙M(jìn)來。
“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是緩刑。”
她從迷惘中微抬了腦袋,一只手覆住了她的頭頂,拍了拍。
那是易尋在緩聲與自己說話:“爸爸的罰金我會先讓人交上。”
“過幾天你就能見到他了。”易尋說完,扳動了她的臉頰,讓她枕上自己的胸口。
窩在他的懷里,周可可的那顆跳得不停的心,慢慢和緩下來。
困惑的情緒依然在腦海中縈繞不散,她納悶地問道:“我剛才說夢話了嗎”
“沒有。”易尋說。
“沒有嗎”周可可想不明白了,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夢了什么呢
他怎么會知道,說這些話就可以讓她安心呢
周可可滿腹疑慮地抱著易尋,聽到他一句“睡吧”,便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幾天后,她獨(dú)自開著車去接了父親。
周光耀帶著簡單的行裝從看守所的臺階上走下來,被她帶到了車前,稍稍愣了個神。
“學(xué)車了。”
“嗯。”周可可動作嫻熟地將車開出車位,駛上了路,“年初剛拿的證。”
“我給你買了新手機(jī)。”她騰出手遞給了他,“里面有電話卡,軟件也都下載好了,你可以直接用。”
周光耀笑了笑,接過:“謝謝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