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苒覺得自己有必要離沈行止遠一點。
無論他對她那種感覺是不是喜歡,但都已經(jīng)超出了她能接受范疇, 所以不管怎么樣, 她都要離他遠一點。
車程漫長, 任苒苒靠著車窗假寐, 微風拂面,思緒飄飛, 心卻慢慢沉了下來。
下車后,任苒苒和沈行止道別。
“我去我媽那, 再見。”
自那個撩頭發(fā)動作后, 兩人之間氣氛就陷入了尷尬。沈行止沒什么撩妹經(jīng)驗, 在車上時候, 也捉摸不準她是害羞還是抵觸。
可下了車, 他敏銳捕捉到她眼中對他躲閃。
他斂下眸, 低低說“好,再見。”
任苒苒率先轉(zhuǎn)身,兩人往相反方向走。
少年走了幾步, 轉(zhuǎn)過身來看她。
少女背影纖細,帶著幾分決絕瀟灑, 慢慢走進暮影里, 像一個無聲告別。
他沉默點了一根煙,清白煙霧在眼前升起,看著那背影越走越遠, 變成一個模糊小點, 然后轉(zhuǎn)進拐角漸漸不見。
他有種錯覺, 過了今天,她就會如眼前煙霧一般,虛無縹緲從他眼前消失。
街邊影音店里傳來淡淡樂曲聲
感謝我不可以住進你眼睛,所以才能擁抱你背影。
周一升完國旗,任苒苒和林玖走回班時候,數(shù)學課代表喊她“任苒苒老卜找你去他辦公室。”
任苒苒應了,往卜太平辦公室走,等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辦公室里除了卜太平,還有二班班主任。
二班班主任叫姜芳,是個長相蠻嚴厲女人,還是學校教務處主任,說起話來也帶著一股子教育口氣。
“任苒苒,你妹妹任菁菁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上學了,家人們也聯(lián)系不到,菁菁這幾天是有什么事嗎”
任苒苒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和任家已經(jīng)脫離關系了。”
話音剛落,姜芳和卜太平都紛紛瞪大了眼,一副難以置信表情。
任苒苒覺得他們反應有點兒好笑,其實她從未有意想隱瞞這個點,可從來沒有人問她,她總不能拉著人就說自己和任家脫離關系了吧。
說到這里,她看向了卜太平,表情誠懇道“卜老師,我能向?qū)W校申請考一班嗎”
曙光中學一班是貧困優(yōu)等生班,除了有要考進全校前三十硬條件,還需要學生自行申請,再經(jīng)過嚴苛入班考試。
也有一些學習成績好,但同樣家境也非常優(yōu)越同學是不愿意進入一班,則都會被分到二班。
因此,姜芳作為二班班主任,在學校里向來是腰板挺直,底氣十足。她認為,自己學生才是精英。這個社會從來都是不公平,一班同學成績再好,走到社會上,也鮮有能比過二班人。
聽見任苒苒說要申請考一班,姜芳反應比卜太平大多了,滿臉寫著“開什么玩笑”不敢置信。
作為處在食物鏈頂尖二班班主任,姜芳打心眼里看不起八班學生。這一群廢物如果沒有了父母財力,那他們將什么都不是。
而現(xiàn)在,有一個廢物說著自己想要上進,卻野心勃勃,想要考進一班,稱得上是“勇氣可嘉”。
卜太平尷尬輕咳了一聲,這些年來,作為八班班主任,他都被同事們同情慣了每天要伺候一群大爺們,很辛苦吧。
現(xiàn)在班里難得出了個想上進學生,就因為之前成績不太理想,就遭到輕視,他有點替任苒苒抱不平,也同樣想要證明自己學生不比其他班人差,當即從電腦里把一班入班申請書找出來打印了,遞到任苒苒手里“你回去填好交給我。”
任苒苒拿著申請書,說了句“謝謝”,離開了辦公室。
她必須考進一班,否則下個學期學費都怕是要交不出了。
但那就勢必和沈行止一個班。
她垂下眼,手里申請表還散發(fā)著淡淡油墨味,淡淡想。
她是要遠離他,可為了避開他,就要放棄進入一班嗎
那顯然沒必要。
她還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城市,住在對門,難道為了避開他,就要搬家,換城市嗎
等任苒苒走后,姜芳也沒了留在卜太平這理由,輕哼了一聲,捧著保溫杯往回走,路過一班班主任陳科辦公室,她進去打了個招呼“老陳,恭喜你啊”
陳科正在準備復習資料,聞言抬起頭,疑惑問“恭喜什么”
姜芳笑瞇瞇“我剛從老卜那過來,他們班那任苒苒準備考你們班呢。”
任苒苒這個名字在曙光中學蠻響亮,陳科也有印象,當即皺起了眉,問道“就前幾天被誣陷作弊那個女生是不是之前經(jīng)常受處分那個,現(xiàn)在變化挺大啊”
“是了。”姜芳捂著唇偷笑“怕是沒那么簡單,我聽學生們都在傳,說她為了追求你們班那沈行止才這么大變化。”
陳科聽后,眉頭都快打結了,“這都什么和什么想進我們班談戀愛,門都沒有”
姜芳揮揮手“嗨,就小孩子們瞎傳,我就這么隨口一說。行了,我得回去再給我們班那失蹤人口打個電話。”
姜芳回了辦公室,再次給任家打了電話。
毫無懸念,電話“嘟嘟嘟”響了好多聲,還是沒有人接。
姜芳掛了電話,小聲嘟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一家子人都不接電話。”
任家破產(chǎn)了。
任祥前陣子投資失敗,導致公司資金鏈斷裂,這一陣子都不怎么好過,拆了西墻補東墻,漏洞越來越大,債務也越滾越多,實在撐不住了。
這幾日,任家門都快被催債者們給敲爛了,別墅早已經(jīng)被抵押,資產(chǎn)也被凍結,現(xiàn)在一家人都住在城郊一個破敗小平房里。
任祥靠著最后一點人脈,強壓著消息,業(yè)內(nèi)只有小部分人知道這件事。
早上十點,一家人坐在桌前唉聲嘆氣。
許芳欣手機震動起來,上面顯示備注是班主任。
“怎么辦,菁菁班主任電話又打來了”許芳欣拿著手機,跟拿著燙手山芋一樣,在屋子里團團轉(zhuǎn),看見女兒還窩在床上睡覺,她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把手機一丟,上去就扯女兒被子“任菁菁幾點了你還在睡覺你老師都給我打了多少電話了你給我起來”
任菁菁被她打醒,手臂上還留著痛意,皺著眉頭從床上跳起來,大罵道“我憑什么不能睡覺咱們家落到這個地步,我怎么去上學”
丟在床上手機還在孜孜不倦“嗡嗡嗡”響著,像是催命鐘聲,任菁菁一腳把那手機踹老遠,看見鏡子里自己,頂著一個雞窩頭,眼睛紅腫不堪,因為多日沒睡好,眼下青黑一片,夏夜蚊蟲又多,白嫩臉蛋上有好幾個紅紅蚊子包。
長這么大,她第一次睡到這么破敗房子里。而且夏夜悶熱,這地方連個空調(diào)都沒有根本睡不著好不容易睡去了,還被母親打醒,她處在崩潰邊緣,放聲大哭了起來。
“都怪你平時不知道攢點積蓄,一天到晚就知道逛街買衣服做sa,有你這么當媽媽嘛我現(xiàn)在學也不能上,還變得這么丑,睡在這種房子里我人生都被你們毀了”
說到這個,許芳欣也流下了眼淚,母女倆抱著腦袋嚎啕大哭。一直趴在桌上想對策任祥讓兩人吵腦仁疼,太陽穴突突跳,只覺得這母女倆哭天喊地,一點兒用處都沒有。一股火氣躥上來,他奮力把桌上陶瓷杯一摔,怒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們兩個沒用東西再哭給老子滾出去”
屋內(nèi)安靜了一瞬,許芳欣放開了女兒,從床上撲過來,掐著他脖子,一邊晃一邊罵“要不是你被人仙人跳,咱們家也不會淪落到現(xiàn)在這樣”
女人指甲細長,嵌進脖子里,任祥讓她抓喉嚨又癢又澀,怒從中來,揮手掙開,反手給了許芳欣一巴掌,“你再敢掐老子試試”
許芳欣沒站穩(wěn),身子往后仰,跌跌撞撞摔下去,腦袋重重磕在了床頭四方角上,兩眼一翻昏了過去,腦袋砸開一個洞,汩汩往下淌著血。
任菁菁看著這一切,尖叫了一聲。
任祥皺著眉,剛剛用了力,臉漲通紅,還帶著狠厲“你給老子閉嘴把自己打扮漂亮一點,過幾天跟我去個局,你找個男人勾一下,聽到了嗎”
任菁菁臉上全是眼淚,從床上爬下去去扶她媽,聽見她爸這樣說,拼命搖頭,眼淚不要錢似往下掉“我不要我又不是雞”
任祥冷冷掃了她一眼“那就一輩子住這樣房子,別他媽給老子再抱怨了明天給我去上學”
任菁菁沉默了。
因為天氣熱緣故,體育課活動場地改到了室內(nèi)泳池,但又畢竟男女有別,因此學校安排每次兩個班一起上課,兩個班男生組成一個臨時班,女生也一樣,分別由男女體育老師帶著上課。
八班和一班一起上課,還是第一次合班,場面有點亂。
李雯靜沒和任苒苒一起后,身邊有了三四個小姐妹,換好泳衣后,男生們對著她們吹口哨,李雯靜幾人佯裝害羞對體育老師喊“老師,男女有別,總歸要隔一下嘛,否則都被看光了。”
體育老師被提醒,一想也是,都是青春期少男少女,為了避免不必要騷動,還真去搞了塊泡沫板,在兩個泳池中間擋住了。
男生那邊傳來一陣噓聲。
李雯靜幾人本來就是說著玩,看真在兩個泳池中間架起了泡沫板,臉色變了變,有點不太高興。
她們早早知道體育課要合班,都買了漂亮泳衣穿上,想要大秀一下自己身材,現(xiàn)在一切都被遮擋住了,頓時有些意興闌珊。
任苒苒從更衣室里出來時候,泡沫板已經(jīng)擋好了。
她泳衣是臨時買,學校商店里賣最常規(guī)保守款式,還是很暗淡藏青色。但她皮膚白,身材又好,那款式老舊泳衣穿在身上,非但沒有遮掩她美貌,反倒襯托她皮膚又白又嫩,一走出來就吸引了不少明里暗里目光。
等女生們都換好衣服后,體育老師教導著她們打水上排球。
等到教完后,學生們幾人組隊,互相玩開了,但球數(shù)量不夠,倆體育老師走出游泳場去隔壁體育室找球去了。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排球拋太遠,“咚”一聲砸在了那塊泡沫板上。
那塊泡沫板很輕薄,是拿學校之前用剩下來展板臨時擋。被那球一砸,板子有點搖搖晃晃。
女生們害怕那板子砸下來,尖叫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