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土地仍在劇烈地震顫。
安全區(qū)內(nèi)的積雪每天清早都會被打掃得干干凈凈,但今晚這突發(fā)狀況顯然不在計劃內(nèi)。道路上落了雪花,又被村民們踏成雪水,路面結出了薄薄一層冰。
嘶吼聲此起彼伏。
“是不是哪個混球把信物弄壞了”
“它要來了它要發(fā)怒了”
“跑啊”
魚人的足蹼本來就黏黏糊糊的,這下踩在上面更是直打滑。它們你撞我一下我絆你一下,頓時“啪嘰”的倒地聲和“哎喲哎喲”的呼痛聲不絕于耳。
大家都忙于逃命,早沒功夫再去理會之前綁來的幾個俘虜。
雖然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看這些個怪物都嚇得沒了魂兒的樣子,老陳也不由更加惶恐起來。他掙開松脫的繩子,被又一下地震震得沒站住,只得連滾帶爬地躲過魚人們的踩踏。
好容易瞧見站在街對角的顧淺兩人,趕忙爬起身就跌跌撞撞地想往她倆的方向跑去。
“跑跑跑”
老陳扯著嗓子,倉皇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咱們也趕緊逃吧”
“撤是肯定得撤的,”在魚人此起彼伏的嚎叫聲聽清楚他說了什么已是不易,顧淺也提高了聲音,“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這群魚人逃得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它們雖說水陸兩棲,但常年還是生活在水下,物資和領地也全藏在海底老家,祭祀不成反惹怒海怪的想法根本就沒在它們腦海里出現(xiàn)過。
這下四平八穩(wěn)的生活被驟然打破,登時亂了陣腳,跑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跑。
顧淺等人就用不著顧慮那么多了。
“去石壁邊上”她想起她們來的時候,是一步步沿著巖壁的繩索爬下來的,“繩梯應該還在”
大批魚人都在四處亂撞,推擠開它們往那里跑的難度活像逆水行舟。顧淺幾下就沒了耐心,來一個拎起領子就往旁邊一扔,硬是收拾出了條像樣的路。
黎爍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找了過來,跟在他后頭的還有那幾個被騙到安全區(qū)的新人。他們臉色蒼白,連番的刺激下早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只張皇地憑著一股求生欲在行事。
震動的幅度愈來愈強,人幾乎得伏下半個身子才站得穩(wěn),顧淺聽得見腳下有什么巨響在接近
下一瞬,前所未有的轟然之聲讓一切嘈雜都陷入了死寂。
房屋傾塌,地表裂開了數(shù)道巨縫,海水從中噴涌而出。短暫的安靜過后,被其濺到的魚人駭?shù)眠B喉嚨都快叫破了,沒命地往外跑。
還是有沒逃掉的,在地面被沖破的那一刻就被那大洞卷了進去。這三兩個魚人大聲嚎叫,邊驚恐地往后看,邊向前掙扎著想抓住點什么。
但這一切都是白費力氣了。
它們消失在巨齒間,還能看得見有一個正在徒勞地蹬著癩蛤蟆似的兩腿,轉眼也不見了蹤影。
被硬生生頂開的巨大裂縫間,沉眠了成千上萬年的海怪終是冒了頭。
它直立起身體,身形像是一條龐然的海蛇,但又不盡然。腦袋狹長,銳利的牙齒呲出嘴外,背上支棱著同樣巨大卻形狀奇特的魚鰭。
層層粗糙的鱗片熠熠地泛著光,房屋燃燒的那點火焰蔓延到了它身上,一下子又讓這上古的海怪想起了方才在海底感受到的熾痛。這下更是滿載著怒火,它震耳欲聾地引頸長嘯一聲,又是一個猛子沖四散而逃的魚人扎去
沒逃掉的就這么被吞吃入腹,僥幸逃脫的也被沖撞得翻了好幾個跟頭。海怪四下探望,顯然還余怒未消。
顧淺“”
這家伙真不挑食啊,魚人都能下得去嘴。
也沒有時間留給她感嘆的了,如此的龐然大物在這里探頭探腦,底下的海水早被它攪得動蕩不堪。海水在不斷上漲,眼見著離得這么遠都淌過了腳面,顧淺心知再不能耽擱,正要轉身之際
她對上了那雙澄黃色的巨目。
萬萬沒想到那海怪盯向了這邊,楊桃爆了聲粗。都還未來得及反應,它就又是一個仰脖,猛然斜下身子,重重朝地面撞來
雪地幾乎是在頃刻間碎裂,隨之冒出的海水冷到刺骨,漫過了膝蓋。
哪怕這水沒有凍得人站立不穩(wěn),還在不斷擴大的裂縫已經(jīng)夠做到這一點了,他們無法自控地向下滑去,連在水里撲騰的魚人也想上岸,情況亂成了一團糟。
“抓住我”
一片混亂之間,只聽到黎爍大喊道“我有辦法”
顧淺下意識地伸出了手。
視野歸于黑暗。
海水沒有如想象中的那樣淹沒頭頂,有什么無形的屏障將它隔絕在外。過于劇烈的顛簸讓她不得不用手肘支撐著身體,一圈圈的上下翻滾晃得人頭重腳輕,暈到直想吐。
直到翻滾終于停了下來,徒有黑暗籠罩著這死一般的寧靜。
不多時,一簇火苗“咻”地燃起,照亮了三人的面龐。
“如果這是你的有辦法”攏著這火焰不讓它輕易熄下去,楊桃木然道,“我特么真是信了你的邪。”
他們所在的球體緊緊粘附在墻壁上,但用火光一照,就能看出來這所謂的“墻壁”是肉色的。
他們不是在別處,正是在海怪的肚子里。
嚴格來說,還沒到胃,不然早被腐蝕了。
“我現(xiàn)在就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