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無可奈何的心情,秦貓怏怏的回到了家中。
大爺爺他們已出工,家里就只剩大奶奶和小堂姐坐在院子里衲鞋底。
用沒法穿的破衣服剪成鞋型,若干層布重疊,中間抹上糨糊,然后用針線一針一腳細(xì)細(xì)的衲過去。
衲成的鞋底,再沿邊縫上提前漿好的布鞋面,一雙純手工布鞋就做好了,這種鞋子雖然不好看,但是穿著透氣吸汗舒適,只是莊戶人家也不是個個都穿的起的,畢竟也沒那么多破衣服,縫縫補(bǔ)補(bǔ)又三年是這時代的特色。
秦貓一進(jìn)院門,大奶奶就注意到了,看秦貓蔫蔫的,摸了摸額頭不燙才放下心。
“去溜達(dá)熱壞了吧洗臉別用井水,盆里有曬好的熱水,堂屋桌子上有涼好的夜息香白開水,去喝碗去去暑氣。”
兒女孝順,早已不許大奶奶老兩口出工賺那點(diǎn)公分了,大奶奶也就笑瞇瞇的應(yīng)承了,每天就專心呆在家里打理好后勤,不像大爺爺還一日不綴的上工,就為了給還未出生的重孫子輩再攢點(diǎn)家底。
秦貓聽話的去用了還微燙的水簡單的盥洗了下,喝上一大碗甜甜涼涼的薄荷涼白開,暑氣頓消。
搬個馬扎坐在大奶奶身邊,從籮筐里拿出鞋底學(xué)著大堂姐衲鞋底,只是用盡了力氣,針頭都穿不過去。
“哈哈哈哈哈,就貓兒你那力氣還是算了吧。”秦?fù)砑t瞄著因憋著一口氣手上使勁,白嫩嫩的臉漲得通紅的秦貓,終于忍不住拍著大腿大笑。
秦?fù)砑t今年16了,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jì),從去年開始家里人就不許她在上工了,養(yǎng)養(yǎng)膚色,順帶讓她在家里好好當(dāng)兩年的嬌姑娘,嫁了人可就得天天圍著鍋臺轉(zhuǎn)了,哪還有當(dāng)姑娘時的清閑
秦貓郁悶的放下了鞋底,看著大堂姐左手捏著鞋底,右手拿著針在頭皮上磨磨,對著鞋底一頂,長長的銀針就穿過鞋底,拉著針頭,就聽“滋拉”一聲,帶著線尾就穿過了鞋底。
輕而易舉,不費(fèi)一點(diǎn)力氣,哪像她,連針頭都扎不進(jìn)去。
趙招娣作勢拍了秦?fù)砑t肩膀一下,伸出血管凸起,滿是皺皮的手給秦貓看中指指節(jié)間帶著的頂針。
“得用頂針,手上才使得出勁兒,你沒干過活兒,手上也沒勁兒,可不能再蠻試了,等下不小心,手都得戳出血。”莊戶人家干慣了農(nóng)活,手上都有著一把子力氣,衲鞋底自然難不倒她們,可她小孫女這白嫩嫩的還帶著肉窩窩的手哪能做的了這些。
原來不是她笨,只是她沒力氣,自覺找到理由的秦貓喜笑顏開,安心的整理籮筐,以便等下她們順手。
籮筐底還有幾塊疊好的微黃布料,秦貓好奇抖開,布都是農(nóng)村常見的棉布,紡的更密實(shí),也更柔軟。
“大奶奶,這些也是做鞋面的”這布做鞋面可不耐臟,而且太柔軟撐不起鞋型。
大奶奶臉上掛著期盼之色,“這是給你未出生的小侄子做小衣裳用的。”
“小侄子”秦貓滿臉迷茫,在腦子里想村里相熟的人家,哪家媳婦有了身孕。
見秦貓傻傻的還在想是哪個小侄子,秦?fù)砑t又想笑了,雖然她和她娘模樣長得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性格卻像大娘娘的性格,爽朗大方,愛說愛笑,且笑點(diǎn)極點(diǎn)。
“恩,你蘭嫂子有了,都三個多月了。”大奶奶摸著布眼底柔和,她們家也要四世同堂了。
“那她還出工不是說懷孕頭三個月不能做體力活嗎”秦貓先喜后疑,她實(shí)在沒看出上午下工的蘭嫂子懷孕了。
拒她所知,現(xiàn)在正是農(nóng)忙尾巴,雖然沒之前那收麥子那會那么趕,可每天地里的活也不輕松。
“這還多虧了你爸每月送回來的糧食,吃的飽你蘭嫂子這胎坐的穩(wěn),她閑不住,不讓她出工在家里更忙,還不如讓她去打麥場里看糧食。”
大奶奶咬斷鞋面上的線頭,男人穿鞋廢,一雙鞋穿不了多久,鞋頭就得被大拇指頂開口,得多加兩層布。
秦?fù)砑t接腔“打麥場里沒什么活,就是得不停走來走去用根竹竿綁著布條趕走那些來吃食的麻雀,等秋收完說什么也得讓她待屋里養(yǎng)胎,可不能像前頭根叔家孫嬸子那樣,在地頭生下她家老五。”
秦貓驚訝的張大了嘴,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在地頭生孩子的。
大奶奶深以為然,“那必須的,不管小子丫頭,那都是咱家第四代的第一個娃。”隨即反應(yīng)過來,哭笑不得的用手指點(diǎn)著秦?fù)砑t,“你嘴上可得有個把門的,生不生的是你個大姑娘能說口的話”
秦?fù)砑t笑嘻嘻的不以為意,挪動著小馬扎靠近秦貓,和秦貓嘀嘀咕咕孫嬸子家的一團(tuán)糟事,婆婆刻薄男人靠不住,家里又一群半大娃子嗷嗷待哺,孫嬸子月子都沒做又拿起鐮刀下地割麥子。
秦貓聽完心下凄涼,她知道現(xiàn)在的女人日子苦,可沒想到苦的遠(yuǎn)非書中輕描淡寫的幾段話所能比的。
見小孫女被大孫女的話嚇得臉都發(fā)白了,趙招娣放下手里活,擁秦貓入懷,輕輕拍著后背,“別聽你堂姐瞎嚷嚷,我家貓崽不怕啊,咱貓崽以后一定嫁的是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