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桃所居住的暖閣之中窮盡豪奢,羅帳重重,在凜冽凍日裸身都不覺寒冷,此時暖閣中站著一位畫師,面色緋紅,穿著棉袍,渾身是汗。
對面秦桃穿著青衫,露著胳膊,衣領(lǐng)極深,一片風(fēng)光,顯然沒把他當(dāng)個男人。
她翻閱著一踏畫紙。
是畫師根據(jù)秦桃描述,畫出的采花賊人像。
自從那日見過那一道身影之后,秦桃便記下了那人的長相,雖沒有見過第二面,但她堅信那就是卸了易容的祁笑。
只是不知道她為何膽大包天,還不從滄州離開。
先前的畫像,有八分相似易了容的祁笑。現(xiàn)在她手中的畫像,有九分近似謂楓本人。
秦桃挑挑揀揀,終于從一踏紙中挑出最神似的一張。
“行了,你下去吧。”
畫師如臨大赦,趕忙退出了暖閣。
當(dāng)晚,她沒有多在王府停留一刻,沒有驚動任何人,只身去了滄州。
昨夜帶向梨逐燈,謂楓有些累,睡的就比往常沉了一些,等到她睜開眼,正看見向梨在屋內(nèi)輕聲忙亂。
謂楓便沒有出聲,靜靜躺在床上看著她忙里忙里外的向梨。兩人此前經(jīng)過商量后決定,謂楓暫時離開,回去兩別山一趟,再做此后打算。
如果師傅未歸,她便換一種方式尋找,如果師傅已經(jīng)回山,她便能安然與向梨長住,教她練功,尋找她以前的人家了。
桌上放了一放材質(zhì)尚可的黑布,布上放著一柄小刀,一件里衣,一件內(nèi)襟,一個小小的皮質(zhì)水壺,一塊毛巾,一塊梳子,一些曬干的食物……
向梨又去拿了謂楓用了不久的劍,也一并放在桌上,再把黑布四角包起來,細(xì)細(xì)打了結(jié),變成了一方小包袱。
向梨轉(zhuǎn)身望向木床,看見謂楓已經(jīng)衣冠整齊地坐在床邊,見她看過來,給了她一個輕柔的笑。
“一大早就開始準(zhǔn)備到底是我出門還是你出門啊”
“你早點走……早點回來。”
向梨被她盯著有些不好意思,把話題引向了劍。
“這劍是向叔撿到我時在我身邊跌落的,于我無用,你帶著護(hù)身。”
經(jīng)此一說,謂楓想起了那個劍上的“色”字,倒也像她這般采花賊的佩劍。這劍材質(zhì)極好,劍身古樸大氣,絕非一般大戶可有。
但什么樣的世家門派會刻一個色呢
不等謂楓細(xì)想,向梨便又恍然想起了什么,她忙從床頭木柜里拿出一疊東西,面色微紅地塞進(jìn)包袱里。
謂楓被她的動作逗笑了。
“你還給我準(zhǔn)備了這個”
向梨剛剛放進(jìn)一些白色棉條,是因為算到她的月事,快要到了。
向梨悶不吭聲,抓起她的手,拖她去吃飯。
出門要趁早,吃過早飯以后,一家人將謂楓送至門口。
“小楓,真不用叔送你”
本該打獵的向叔刻意留下,試圖用他改造過的四輪馬車與風(fēng)燭殘年的瘦馬送謂楓一程,好歹被向梨攔住了。
“不用,您在家里好好歇著吧。”
說罷謂楓轉(zhuǎn)身,稍一用力,身形便掠上門前大樹,飄蕩兩下,已然走遠(yuǎn)。
“早些回來!”
向叔從未見過這樣的趕路方法,驚了片刻之后,對著謂楓高聲喊道。
謂楓于半空中回頭,小院安靜,破舊。
她似乎本該如此,獨自一人,瀟灑自在,卻在除兩別山之外的地方,也有了一處牽掛。
不由回頭多看了兩眼。
兩別山處在涼國最北部,從滄州出發(fā),趕快馬,需要十幾天的時間,謂楓輕功卓絕,在荒無人跡之地常用輕功趕路,累了的時候便搭馬車,或者租馬來騎,十分自在隨心。
不到半月,她已經(jīng)來到兩別山下。
通往山頂無路可循,只有兩別山上人才知道具體路徑,除此之外,每天清晨,兩別山會起大霧,山下的居民遠(yuǎn)遠(yuǎn)看到,便會以為是仙境。
謂楓饒過幾處巨石,走了一段林間小徑,便出現(xiàn)人為修建的長石臺階,她便不用太費(fèi)力,沿途賞起景來。
山上有景變換不同,山腳山腰山頂也非尋常天氣演變,往往山腳日光明媚,山腰便下起了雨,比如此刻,她剛好從背掛上拿出一把傘來,雨點就淅淅瀝瀝而下。</p>
她的三叔早年去世,三嬸和兒子一起住在山腰,她與師傅住在山頂,剩余十幾個閑散弟子則隨意分布在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