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手指上的傷口迅速愈合了。
洛修斯沒有去問青年身為“人族”的原因,因為青年不會告訴他什么。
他翻轉(zhuǎn)著手中的牌,牌正面印著一名舉著長劍的國王,上下兩個半身兩個頭,分不清彼此區(qū)別也分不清正反真誤。
洛修斯問:“這是哪條路”
青年從半個手掌大的狹窄牌面中抽出一柄光輝燦爛的金身長劍,與國王手中的長劍如出一轍:“用這柄劍,殺死在這個世界里對你最重要的人。”
他愉快道:“也就是來日不死族的君王。”
洛修斯沒有接過長劍:“你在戲耍我嗎”
“當(dāng)然沒有,我為我說的話負責(zé)。”青年道,“當(dāng)你用它刺穿繆金的心臟的同一刻,你就回到現(xiàn)實世界了。”
雨水從劍身滑落,像掩藏了紅色罪惡的血滴。
青年將劍鋒刺進了腳下城墻的磚石之中:“不然你將進入無限期、永恒的等候,在你直接摧毀洛修斯的軀體沖破一切束縛回到天堂前,這里的世界便是你新的現(xiàn)實世界。”
洛修斯淡淡道:“你太妄為了。”
青年笑說:“我本就是混亂與無序。”
青年指尖浮上一簇火,其余三張紙牌在火焰中變形扭曲,迅速燃盡了。
“時間開始了。”他俯身過來,在洛修斯耳邊,“在此之前,時間是靜止的。”
青年說得很晦澀,可洛修斯明白他的意思。
在這一刻以前,他在這里停留了十四年,在現(xiàn)實卻仍靜止在他進入這個世界的那一秒而從現(xiàn)在開始,這個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的時間流速,開始同步了。
這是青年一個卑劣的小把戲。
青年呢喃著說:“黑死病還在現(xiàn)實蔓延,假若你久久進退不決,等你回到現(xiàn)實,人間境況就不是洛修斯能解決的了這非你所愿。”
他像諳熟于窺探人心的誰,向洛修斯說:“無論你殺了誰,都不必為此感到內(nèi)疚,這是一個虛假的世界,你不必為虛假的性命而感到不忍、愧疚。”
洛修斯沒有匆急也沒有慌忙,問道:“你說的是,要我將這柄劍刺入對我最重要的造物的心臟”
青年:“是的。”
洛修斯露出笑:“為什么你認為在這個世界里,對我最重要的會是繆金”
“”青年安靜了一會兒,突然笑起來,毫不掩飾的訝然和恍然大悟,可他沒有問什么,只是笑著說,“或許這兩個造物,你都該試一試,你喜歡誰,我并不確切。”
兩個造物除了繆金。
還有薩澤杜斯。
四千多年前的薩澤杜斯,尚為大天使長的薩澤杜斯。
在黑暗奔溢出后,被刺穿心臟,墮入了地獄。
青年笑著:“你要刺穿薩澤杜斯的心臟,將他流放到地獄嗎”他為洛修斯將金劍拔了出來,在詢問著、試探著什么讓人心驚的事實,“如果這件事不是離開這個世界的要求,你還會做出這個選擇嗎”
洛修斯平靜道:“從后世的未來看,魔族需要薩澤杜斯。”
青年意味不明地笑著:“但在你這么做以前,弗拉德先做到了,是嗎”
洛修斯搖頭:“并不,我從未有過這個想法,但不代表這件事是不對的。”
主從沒有過把薩澤杜斯流放向地獄的想法,也認同一手推動這件事的教皇的卑鄙。
可后世的發(fā)展表明,弗拉德出于私人恩怨的卑鄙,也是世間的秩序為了平衡自洽的一種調(diào)整當(dāng)?shù)谝淮喂獍堤炱絻A斜到最大限度時,需要有誰來被犧牲,承受被改變的痛苦。
青年將劍橫過來,遞向洛修斯:“現(xiàn)在去嗎”
洛修斯仍沒有接劍。
從某個隱秘的角度看,洛修斯無法找出讓他不這樣做的理由,但作為洛修斯,他感到了虛偽的內(nèi)疚。但這種內(nèi)疚感毫無用處。
洛修斯少見地有一分煩躁,不若面上冷靜。
他登上城墻邊沿,立在青年身邊道:“明日再來找我,我想你應(yīng)當(dāng)樂于旁觀我是如何做出一件令人不齒的事情來的。”
洛修斯向下一躍而下。
繆金不知何時在這里等待著他,什么也沒問,牽過洛修斯,撐起傘來:“和我回家。”
青年仍在墻頂站著,他摘了黑色禮帽,露出了一頭日光般的金色短發(fā)。
他自言自語著:“原來薩澤杜斯的心臟不是弗拉德刺穿的,是主嗎”古怪的鳥嘴面具也被摘下來了,海青色的眼睛浸在雨霧中,彎起心情頗佳的弧度,“是這樣啊。”
假若他跟隨在洛修斯身邊,他的確背著神明,欺瞞弗拉德讓他認為薩澤杜斯墮入地獄的罪責(zé)全部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