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沒事, ”唐謹言安慰簡寧,對她說:“過幾天我們就回去了, 別擔心。”
掛了電話后簡寧重新躺回床上, 點點趴在她的旁邊, 簡寧睜著眼睛瞅著點點, 還是不能安心,她語氣憂愁道:“點點,你說你爸爸現(xiàn)在是不是遇到了麻煩事謹言哥和陸姐姐都回去了,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唐謹言捏著陸卿的手機往靈堂里走的時候看到了躲出來在院子角落里默默抽煙的陸朗。
他走近才發(fā)現(xiàn)蹲在那兒的陸朗腳邊已經(jīng)有七八根煙頭。
唐謹言在陸朗身邊蹲下身, 陪著他一起抽煙。
過了片刻,唐謹言才開口對陸朗說:“剛才寧寧打電話過來了, 她聯(lián)系不上你, 擔心的睡不下。”
陸朗又狠狠地吸了口煙,嗓音暗啞地“嗯”了聲。
唐謹言把陸卿的手機遞給陸朗, “和她聯(lián)系一下吧,不然我怕小姑娘一直惦記著, 還要在這邊呆幾天呢,總不能讓她一直跟著擔心。”
陸朗把陸卿的手機拿過來, 他從最近的通話記錄里找到了簡寧的名字, 在要打出去的那一瞬,他又猶豫了。
唐謹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我先去看看你姐。”
說著就把還沒抽完的煙扔在了地上,用腳踩滅火星,離開了這個角落。
陸朗看著屏幕上的“簡寧”兩個字, 手指久久都點擊不下去。
他的手用力地攥著手機,另一只手里夾的煙一點一點的燃燒,到最后僅剩的一點火星被他用手掐滅,扔在地上。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放肆地抽過煙了,這半年來他一直都有在克制自己,努力的讓自己少抽煙。
到頭來,功虧一簣。
下午他和姐姐姐夫趕到的時候,母親就已經(jīng)去世了。
人是從樓上跳下來的,有被病魔折磨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為再也受不住陸展雄的壓迫。
陸朗從小就和周蘭英比較親,雖然姐姐和父母的關(guān)系都不好,但他和母親的關(guān)系一直都還可以,哪怕后來他跟家里鬧翻,也沒有和母親在私下斷了聯(lián)系。
周蘭英有多疼愛他,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蘭英總是說,媽沒本事,讓我跟著我兒子受苦了。
她一直以來對他除了漫無邊際的溺愛,剩下的就是對他的愧疚。
陸朗回來后一直在忙事情,晚上陸展雄露了面他就把逼死周蘭英的陸展雄給打了一頓,當然,自己也受了傷。
手機在混亂中摔在了地上,又不知道被拉架的人的腳踩過多少次,屏幕早就碎成了渣。
簡寧第一次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知道,但是屏幕不管用,他想找時間給她回個電話讓她放心,后來因為事情太多,心煩意亂的他就給忘了。
陸朗之所以知道前因后果,不僅僅是聽鄰居說,還因為,他在自己的房間里找到了一封信。
是周蘭英留給他的。
中年女人沒讀過幾年書,字寫的歪歪斜斜,一點都不規(guī)整,但這并不妨礙把所有的情感和事情吐露給自己的孩子。
她向陸朗坦白了她早在幾個月前就被檢查出有乳腺癌來,所以當時陸展雄并沒有說謊騙他們,說謊的是周蘭英,而且她請求了主治醫(yī)生,希望醫(yī)生替她保守秘密。
她知道自己是癌癥晚期,治不治都一樣,所以就回了老家。
至于陸朗給她的三十萬,在陸展雄想要再次打電話騷擾陸朗和陸卿的時候被周蘭英死死拉住了。
陸展雄本來是想要趁此原因向他們姐弟要錢的,但是周蘭英為了不讓陸展雄打擾他們,只能把陸朗塞給她的三十萬拿出來,不過她讓陸展雄答應了她一個條件,那就是在她死前,他不準再去打擾他們。
結(jié)婚這么多年,這是周蘭英第一次和陸展雄談條件。
只要有錢,對陸展雄來說一切都好辦。
但就在前幾天,已經(jīng)把周蘭英給他的三十萬還有家里所有的存款都揮霍光了的陸展雄又起了心思想要找陸朗和陸卿要錢,周蘭英拿出他們當初的約定來約束陸展雄,他不聽周蘭英就以死相逼,反正她的日子也快到頭了,她什么都不怕,她現(xiàn)在就想多給她的孩子爭取一點好日子,哪怕只多一天也好,況且她的兒子這兩天還在比賽,陸展雄絕對不能去打擾!
但這樣鬧了兩三次后,陸展雄就不怕了,喝的爛醉的他沖周蘭英嚷嚷,甚至推搡她:“有本事你就去死啊!別只會逼逼恐嚇我,老子不吃這套!我今天就得給那兩個白眼狼打電話給老子送錢過來!”
周蘭英在陸展雄要打電話的前一刻就直接跳下了樓。
陸展雄一直不敢信向來逆來順受的周蘭英臨死了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他一時慌了神,不知道要怎么辦,想要逃跑,但人又不是他殺的,于是就茫然地呆在了家里。后來警察過來調(diào)查,鄰居幫忙通知了陸朗和陸卿。
周蘭英在信的最后對陸朗說:“兒子,不要怪媽媽不告訴你媽媽生病的事,也不要去恨陸展雄。如果有來生,你還愿意做我的兒子,媽媽一定會擦亮眼給你找個好爸爸。”
陸朗不知道怔愣了多久,直到陸卿的手機有提示音傳進來,陸朗才猛然回了神。
他盯著屏幕看了幾秒,最終還是點了簡寧的號碼,給她撥了過去。
簡寧醞釀了良久,好不容易就快要睡著,手機忽然響了來電鈴聲,她瞬間睜開眼,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簡寧看到來電顯示是陸卿,連忙坐起來接通電話,乖巧地喊了聲:“陸姐姐。”
那端卻說:“是我。”
簡寧的心口忽的滯了下,她眨了眨眼,喚他:“陸朗”
“嗯。”陸朗應了聲,“還沒睡”
“睡不著。”簡寧抿抿嘴巴,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他:“你呢還好嗎”
“嗯。”他似乎不愿意多說,只是對簡寧解釋:“我手機摔壞了,屏碎的稀爛,所以沒辦法用了,抱歉讓你擔心了。”
“沒事。”簡寧低了點頭,手指揪了揪被子,說:“你沒事就好。”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簡寧又問:“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得過幾天,等我把這邊的事處理完。”
“好。”簡寧話語溫溫軟軟地對陸朗說:“那我等你回來呀。”
“嗯,”陸朗嗓音的又低又啞,像是很久都沒有沾水了,“不早了,去睡吧。”
簡寧其實并不是很想掛掉電話,但似乎這樣和他通著話也沒什么用,所以她還是聽了他的話。
簡寧在掛電話前對陸朗說:“我今晚看新聞上說接下來兩天會有全國性的降雨,你照顧好自己啊,不要淋雨感冒。”
“好,知道了。”陸朗說:“去睡吧,晚安。”
通話被掐斷后簡寧把手機放到旁邊,她側(cè)身睜著眼睛毫無睡意,聽陸朗的聲音,感覺他好累好疲憊的樣子。
是不是他家人生病了
唉,簡寧默默地嘆氣,現(xiàn)在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想要幫他,卻并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能對他有益。
陸朗掛掉和簡寧的電話后就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他仰頭看向黑沉沉的看不到一顆星星的夜空,努力地將到了眼眶的液體給慢慢地忍回去。
陸朗一整晚都沒有睡,第二天黎明時分,果然如簡寧所說,開始下起了雨,一開始下的并不大,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下來,一直到快要中午始終不見要停的跡象。
陸朗守在靈堂里,望著外面陰沉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事情他也會打起精神來去做,沒事就躲在角落里發(fā)呆。
來了參加葬禮的親友他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招待。
他會把所有的情緒藏起來,等到?jīng)]有人注意的時候在慢慢顯露出來。
好多人都從陸朗的臉上看不出他有多悲傷,甚至有親戚在私下偷偷議論說他心腸硬,說他媽活著的時候那么疼他他現(xiàn)在也沒多痛苦。
陸朗不理不睬,聽到了也當作沒聽到一樣。
陸朗只是覺得,沒什么好解釋也沒什么好爭論的。
說這些話的人可能沒有經(jīng)歷過失去至親的痛苦。
這世間,不是所有的傷心難過都會流淚大哭,往往痛到心坎里疼到骨子里的時候,想哭都哭不出來。
在為周蘭英辦葬禮的這幾天,陸展雄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陸朗不知道他又去哪兒鬼混了,當然,他也不想知道。
在第三天傍晚,所有的后事都料理妥當,陸朗和陸卿還有唐謹言鎖上家門打算回江川的時候,在樓下看到了拿著酒瓶喝的醉醺醺的陸展雄。
在陸展雄抓住陸朗給他要錢的時候,陸朗一把把他推開,他嫌惡地瞪著陸展雄,語氣帶了青春期不懂事時才有過的惡劣:“從今以后你別想再從我這里拿走一分錢!”
“我就算拿去喂狗也不給你!”
陸展雄聽到陸朗說的話后狠狠地把手里的酒瓶砸過來,陸朗不躲不閃,任憑酒瓶砸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摔在地上,成了一地的玻璃渣,里面的酒水也流了一地,一瞬間周圍充滿了濃烈的酒味。
唐謹言在酒瓶砸過來的時候轉(zhuǎn)身擋在了陸卿面前,酒滴濺了他一身,還有碎玻璃也打在了他的身上,所幸陸卿并沒有被傷到。
陸朗蹲下來,他伸出手拿了一塊玻璃,下一秒忽然就逼到了陸展雄眼前,他把陸展雄摁在地上,手里緊緊攥的尖銳鋒利的玻璃抵在陸展雄的喉嚨處。
陸朗咬牙切齒地恨恨道:“我他媽真想弄死你!”
79.
“小朗!!!”陸卿大驚失色,她立刻和唐謹言沖過來,一人一邊拉住陸朗的兩只胳膊。
唐謹言皺著眉呵斥陸朗:“陸朗,快松開!”
陸卿也慌忙用盡力氣扯著陸朗,試圖安撫他:“小朗,你把玻璃片給我,給我……”</p>
陸朗死死地攥著手機的碎玻璃,玻璃的尖端眼看就要捅到陸展雄的脖子上了,他因為攥的力氣過大,手都在微微的顫抖,有紅色的血液順著手的縫隙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