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同父異母妹妹屈打成招的暗示,皇上絲毫不為所動,冷笑道:“你這點兒斤兩,就敢跟著李家屁股后頭玩弄心計,真是愚不可及。你怎么不想想,你們謀劃得這么周全,那兩人,怎么會一下就落在徐若誠手里?”
真定長公主不由自主掃了一眼徐若誠。
皇上沖著徐若誠一抬手,徐若誠躬身稟道:“內(nèi)侍洛恕向與賀貴兒有嫌隙,查知他在外賃屋,藏了逃妓,來歷可疑,向內(nèi)侍省告發(fā)。臣等連夜趕去,捉個正著。”
“還不明白嗎?”皇上看著真定長公主冷笑,“你自以為是布局的棋手,其實不過是別人手中一枚棋子,李欣父子好些天不在公主府住了吧?”
真定長公主驚疑不定,“皇上的意思,是說那告密的人是李家指使的?哪個李家?不是說他與賀貴兒有私仇嗎?”
“你不用同我裝相,我肯來見你,聽你說幾句話,已是看在骨肉至親的份上,你若執(zhí)迷不悟、向著夫家,我更省心,也不用發(fā)愁如何向先帝交代了。”
皇上說著站起身,吩咐徐若誠:“椅子搬走吧,別妨礙長公主清修。”
“皇上!”真定長公主追上來,卻被徐若誠帶人攔住,她只能隔著人向走出門外的皇上喊話,“我冤枉!僅憑幾個閹人的供詞,您就要囚禁我嗎?我可是先帝長女,您就不怕宗室寒心嗎?”
“寒心?”皇上站住腳,回頭盯著真定長公主,聲音陡然拔高,“朕就不會寒心嗎?朕對李家,對你,還不夠仁至義盡嗎?”
真定長公主嚇得一抖,但事關(guān)她一生榮辱,長公主還是大著膽子說:“仁義?皇兄早就瞧我們不順眼了吧?但我得提醒您一句,您才登基一年多,這就開始?xì)垰⑹肿悖疵馓缌诵?”
皇上不怒反笑:“是啊,我是瞧你們不順眼,一個個生來富貴,從小有親娘護著,什么苦都沒吃過,就可以錦衣玉食一輩子,卻還不知感恩、貪心不足!徐若誠!”
“臣在。”
“吩咐下去,長公主虛火旺盛,胡言亂語,須得凈餓三天去邪祟,再視情形茹素修行。”
“是。”
皇上返身走到真定長公主面前,微笑道:“還沒嘗過挨餓的滋味吧?其實也沒什么,三天而已,頂多餓得沒力氣動,白天就能看見星星罷了。我隨太后南下時,那才幾歲,就曾有過三天吃不著東西的時候,熬一熬就過去了。至少三天后,我不會讓他們給你在飯里摻蟲子。”
真定長公主聽得胃中翻涌,幾欲嘔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皇上卻仍在笑:“那些舊事,我本來想算了的,是你們逼我的。”
這句話他說得很輕,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再不留戀。
長公主呆了一呆,才反應(yīng)過來:“你站住!你想做什么?此事與我母妃無關(guān)!皇上!”
她想追出門去,卻被幾個內(nèi)侍拉住,硬給推回室內(nèi),接著房門砰一聲關(guān)上,從外上了鎖。
皇上出門上輦,又吩咐:“一會兒把胡氏也送這兒來,就關(guān)在長公主隔壁,一天三頓好吃好喝地送。”
“是。”徐若誠躬身答應(yīng),“臣去提醒一聲,叫他們開著窗好好看著,別出岔子。”
皇上點點頭:“去慶壽宮。”
這里距離慶壽宮不近,抬輦的人知道圣上不悅,更是走得格外小心,等圣駕到慶壽宮,天色已經(jīng)到了正午。
皇上下輦時,還不覺得怎樣,直到進到大殿見了太后,才覺格外疲憊。
“娘娘,”他低聲喚了一聲,走到太后跟前,扶著她膝頭跪坐下來,“他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太后心中一酸,伸手按住皇上肩膀,示意殿內(nèi)的人都退下,自己低聲道:“那就更不能上他們的當(dāng),自己亂了陣腳。”
皇上仰頭看著太后,神色頹然:“您不知道,原來文君……文君根本不想嫁給我……”
太后微微笑著:“這有什么?你最初不是也不想娶她嗎?”
皇上愣了一愣,才想起來:“是啊,我那時極厭惡李式,根本不想娶他的女兒……”
“盲婚啞嫁,誰也不知對方為人,看的都是家世父母,能有幾個心里真百般愿意的?”太后柔聲緩緩勸慰,“只要婚后和睦就夠了。”
皇上心里好受許多,緩過了那股勁,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您……已經(jīng)知道了?”
太后一嘆,從幾案上拿起一封信,“楚詢通過他門下賓客,把這封文君當(dāng)年寫給他的訣別信,交給了宋懷信。”
皇上惱羞成怒:“我看他是活膩了!”
就要霍然起身,太后卻手上用力,按住皇上肩膀,低聲問:“你不看看信嗎?”
“我不看!我要殺了他!”
太后還是不松手,緊緊盯著皇上,皇上在太后注視下,終究還是坐了回去。
卻到底不甘,握緊拳頭道:“他們這是在打我的臉,羞辱我!”
“他們是他們,楚詢是楚詢。楚詢現(xiàn)在,一定比我們更恨李家。”
皇上一愣,太后接著說道:“當(dāng)年的事不提,如今楚詢憑著自己出生入死,終于得登高位,受你倚重,又兒女雙全,眼看著家族就興旺起來了,李家卻在這時拉他下水,將他二十多年經(jīng)營毀于一旦,你說他恨不恨?”
太后又把那封信遞到皇上面前,“楚詢把這封信交上來,求的是什么,皇上一定比我想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