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非常具有說服力。
再怎么言語解釋也比不上眼前這一幕來得更有沖擊力,拉萊耶站在燃燒的殘骸前久久無言,半天才問:“這是一個……刻意給我看的警告?”
如果這是個警告,拉萊耶想想,感覺上像是鸚鵡撲扇翅膀把排泄物甩到主人的腦袋上……?
“也不算,她只是知道這里有事發(fā)生,所以告訴我讓你在這里停下來而已。”紐約猶豫了下,“你看過《罪惡之城》嗎?哥譚就是哥譚。”
拉萊耶對哥譚沒什么了解,只知道這座城市聲名狼藉,她也沒看過紐約說的電影,不過聽這個名字,她大概理解了輿論里這座城市的壞名聲到底是從哪來的。
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眼變成大號火炬的加油站:“我不用過去看看嗎?”
“過去看干什么?”紐約小聲念叨,“這里不是紐約,你沒有獲得哥譚的認(rèn)可,她不會為你塑造身體,你現(xiàn)在只是只普通人,我可不想我的代行者這么快就死掉……”
拉萊耶:“……”
應(yīng)該不是我的錯覺吧?為什么你一到哥譚就開始慫了?
紐約的慫肯定有他的道理,能把貓咪嚇得躲起來的……
拉萊耶想象了一下伊布縮在紙箱里、長耳朵耷拉著、綠眼睛從孔洞里悄咪咪打量外界的場面,紙箱外的野獸也隨之成型,形成了她對于哥譚的初印象。
——超兇。
不管怎么樣,拉萊耶不能放著加油站在那邊燃燒,雖然不清楚那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也不妨礙她打電話報警。
哥譚警局的接線員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掛斷電話后,拉萊耶打開地圖,看了下自己距離哥譚市區(qū)的距離,忍不住嘆了口氣。
在接手身體時,拉萊耶就注意到索萊達(dá)德的身體幾乎被掏得只剩個空殼,模特本來就身材纖瘦,再加上戒斷反應(yīng)的折磨,讓她整個人幾乎是形銷骨立,拉萊耶也是適應(yīng)了一段時間才適應(yīng)。
她最近天天鍛煉,勉強恢復(fù)了點,但體力還是有點跟不上,好在換了個靈魂似乎削弱了戒斷反應(yīng),否則拉萊耶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還是個問題。
拉萊耶想了想,干脆留在原地不走了。等消防車和警車到場,她上前和警察們解釋自己是報警人,詢問能否捎帶自己一段路。
這點要求自然沒有被拒絕的理由,折騰半天,她終于進(jìn)入了哥譚市區(qū)。
這是座很特別的城市。
和絮絮叨叨的紐約不同,哥譚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路上,拉萊耶都沒有聽到任何陌生的聲音在耳中響起,這讓她不禁想,如果她最先遇到的城市是哥譚,恐怕她會先以為是自己瘋了,而不是去猜測這座城市擁有自己的意志。
或許是冷靜,或許是警覺,無論如何,哥譚給拉萊耶的第一感覺就是神秘而疏遠(yuǎn),像是朦朧的絲絲夜雨。
不過拉萊耶相信哥譚在注視自己,不止是因為她和紐約同行,更因為她現(xiàn)在的感覺。
下水道睜開了眼睛,石像鬼睜開了眼睛,一根根哥特式的尖頂將她盡收眼底,這座城市的意志無處不在,她就在這里,哥譚審視著陌生的旅人,目光帶著冰冷的疏遠(yuǎn)。
在拉萊耶走入人群時,她終于聽到了這座城市的聲音。
“我以為我已經(jīng)給了你足夠的警告。”聲音輕柔婉轉(zhuǎn),如同夜鶯絲滑的吟唱,卻又在下一刻尾音一轉(zhuǎn),陡然轉(zhuǎn)變成沙啞而尖銳的嘶鳴,“距離你上一次來拜訪我過去多少年了?”
不可思議。拉萊耶想。
哥譚沒有笑,但她的聲音卻藏著笑意,就像沾著毒藥的紅唇在蜜糖上輕輕抿過,拉萊耶沒想過聲音居然也能讓人覺得有形狀,像是冰棱,像是荊棘,像是雨天的硝煙,無論是夜鶯般的婉轉(zhuǎn)還是禿鷲般的粗嘎,都在冰冷之外流露出讓人無法自拔的魅力。
魅力之于這座城市就像是空氣,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沾染著致命的誘惑,誘惑人著迷般地與深淵對視。
拉萊耶欣賞哥譚的美,但也沒忘記自己的初衷。
“你和哥譚之間有過節(jié)嗎?”她問紐約。
他們的交流發(fā)生在拉萊耶的腦袋里,并不會被第三個人知道,饒是這樣,紐約也只是含糊地咕嚕著:“沒有……”
剩下的話拉萊耶一個字都沒聽清,她只好放棄這只慫到不敢出聲的伊布,右手按在胸前行了個禮:“您好,哥譚小姐,我是拉萊耶。”
“女士。或者什么都別加,我還不需要這點尊敬。”哥譚說,“你又是什么?一個騙取了我的同胞信任的小蟲子?”
拉萊耶對于冷遇并不是沒有預(yù)料,說實話,她也覺得紐約過于好騙了點。目前她見過的城市,沒有哪一座像紐約這樣只會用虛張聲勢武裝自己,所以拉萊耶并不覺得紐約的傲慢和苛刻有什么,反倒對他有種養(yǎng)貓的寬容感。
她正打算開口為自己辯解,剛剛慫得不敢出聲的紐約突然出聲:“她是我的代行者。”
“因為她能夠聽到我們的聲音?”哥譚不為所動,“這的確是一種非常罕見的情況……”
“不是這樣,你知道不止罕見,”紐約突然說,“從來沒有人類能夠聽到我們的聲音,從來沒有,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從來不關(guān)心也從未停止——”
紐約沒說完就閉上了嘴,但他的聲音剛才的聲音已經(jīng)夠大了,拆臺的意味也很明顯,拉萊耶一時之間都有些尷尬,也感覺到了周圍的氣溫驟降,昭示著這座城市心情不善。
冰冷的沉默持續(xù)了片刻,哥譚最終嘆了口氣,寒意隨之消散,“好吧,這種撒嬌沒有下次。”
“我?我撒嬌?”紐約很不滿,“我……”
拉萊耶幾乎能想象出哥譚意味深長地一挑眉。
在她和哥譚的沉默里,紐約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小聲嘀咕:“……沒有。”
聽著紐約的聲音,拉萊耶的感受在十分好笑和有點可憐之間徘徊,最終決定先放下伊布,將注意力轉(zhuǎn)向哥譚。
在她的想象里,哥譚十指交扣,儀態(tài)莊嚴(yán):“現(xiàn)在說說看吧,你來見我的訴求和你能提供的交換物。”
她在矜持和冷淡之間找到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平衡點。
“我想尋求您的認(rèn)可。”拉萊耶說。
“還真是貪婪。”哥譚說,“那么你又能拿出什么和我交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