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既已查明, 當年東宮那位女官芳宜,正正便是前朝慶平長公主, 陛下若是仍堅持立淑妃娘娘為皇后, 到底有所不妥。”
“娘娘侍奉陛下多年,老臣不敢妄言娘娘必懷不臣之心,但她曾受前朝余孽庇護乃是不爭之事實,那芳宜生前對她諸多維護, 甚至不惜以命相護,當中會否還有其他陰謀亦不得而知,還需深入全力徹查。”
“故而, 冊立娘娘為皇后一事,還請陛下三思”唐松年躬身誠懇地道。
趙元祐臉色有幾分發(fā)白。
他明白唐松年的言下之意, 不管許淑妃到底有沒有勾結(jié)前朝余孽,單就她曾與前朝余孽有過頗深的牽扯,她就已經(jīng)不適合當皇后。
唐松年點到即止, 并沒有再多說,躬身行禮告退。
趙元祐怔怔地坐著,連他什么時候離開了也沒有注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垂眸,望向御案上那道已經(jīng)寫好了的封后圣旨, 沉默片刻, 取過一旁的剪刀, 緩緩地把那圣旨剪得破碎。
片刻, 他拿起紫毫筆, 蘸墨,遲疑良久,終是落筆,一筆一畫地重新寫下新的封后圣旨。
翌日早朝上,宣讀封后圣旨的內(nèi)侍總管,那尖細的聲音回響在諾大的金鑾殿里頭,寶座上的趙元祐神情卻是有幾分恍惚。
她會不會惱應(yīng)該會的吧畢竟此番是朕出爾反爾,明明都答應(yīng)了冊封她為皇后的,可最后卻改冊封了沈婕妤,她一定會惱的。
只是如今她尚在病中,萬一一氣之下病情又加重了該如何是好
他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著,也沒有注意到朝臣們對新皇后人選的意外神情,更沒有留意內(nèi)侍總管已經(jīng)將圣旨宣讀完畢。
一直到內(nèi)侍總管低聲輕喚以作提醒,他才回過神來,揮了揮手,內(nèi)侍總管心神領(lǐng)會,立即尖著嗓子唱喏“退朝”
他快步走出金鑾殿,忽地見有宮人神情慌亂地朝這邊走過來,定睛細一看,認出對方正是許筠瑤宮里的人,心口一緊,突然便有些不敢面對。
“陛下陛下娘娘薨了”那宮人卻撲到他的跟前,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淚流滿面地稟道。
趙元祐大驚失色,怒聲斥道“大膽哪里的狗奴才,竟敢詛咒主子來啊,把他拉下去”
昨日還到御書房里陪他批閱奏折,明明已然大好,這狗奴才竟敢簡直放肆
“陛下,奴才所言千真萬確,太醫(yī)已經(jīng)診過了,淑妃娘娘、娘娘她,薨了”那宮人哭倒在地。
趙元祐身子晃了晃,猛地一把推開扶著他的內(nèi)侍總管,飛也似的便朝著碧秀宮方向跑去。
此時的碧秀宮已經(jīng)亂作一團,許淑妃的突然而逝,教宮人們慌亂無比,尤其是大宮女折柳,看著諾大的床上那毫無生氣的許筠瑤,整個人都是懵的。
死、死了她竟然死了怎么會死了的大業(yè)未成,她怎的就這般死了她若是死了,自己怎么辦
“陛、陛下娘娘、娘娘她”身后突然傳來宮人們的哭叫,她終于回過神來,轉(zhuǎn)身一看,便看到趙元祐煞白著臉,踉踉蹌蹌地撞了進門,一直撲到床邊,顫抖著伸手去試床上女子的鼻息。
“筠、筠瑤,筠瑤”趙元祐顫聲輕喚,可回應(yīng)他的,只有身后宮人們的悲泣。
床上的女子,面如白紙,靜靜地躺著,再不會如同平日那般,沖他揚著最好看的甜美笑容,用那最最嬌俏動聽的聲音喚他陛下。
碧秀宮內(nèi)宮人跪了滿殿,陣陣的悲泣聲中,更多的是為著自己未知的命運。
許淑妃病逝宮中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唐府,正在喝著茶水的唐松年手一抖,杯里的茶水便灑出了幾滴,濺到了他的手背上。
死了那個人居然死了明明昨日在御書房外見到她時還好好的。
他簡直不敢相信,那么一個把前朝后宮都攪得翻云覆雨的女子,居然這般輕易便死了。
“當真是死于風(fēng)寒”他喃喃地道,總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古怪,一場小小的風(fēng)寒便能要了她的命
他皺緊眉頭,背著手在書房內(nèi)來回地走動著,一直到同樣得了消息的唐淮周進來。
“爹,這頭你才剛剛查到那芳宜是前朝余孽,并且與許淑妃關(guān)系似乎有些密切,轉(zhuǎn)頭許淑妃便死了,這二者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唐淮周蹙眉沉聲道。
“你所說的正是為父心中所擔憂的,若果真如此,便說明宮中仍有前朝勢力,并且這股勢力極其強大,強大到竟連后宮第一人的許淑妃亦能輕易殺死。”唐松年憂心忡忡。
“不行,為父要進宮面圣。”他再也坐不住,陡然起身。
許汀若卷縮著身子,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
雖然瑤瑤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是她卻能感知瑤瑤的情緒起伏,知道她近日心情甚好,因為皇帝陛下很快便會下旨冊封她為皇后。
只要瑤瑤覺得高興了,她也會歡喜。
突然,她覺得心口像是被人重重一記重拳,痛得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捂,緊接著一道紅光驟然閃耀,她看到與她共存一體的許筠瑤魂體被那紅光包裹著,而后紅光驟然擴散,把魂體重重地推了出去。
“瑤瑤”她想也不想便撲過去,在許筠瑤的魂體即將完全被推出去的那一瞬間,緊緊地把她抱住,死命地要把她拉回來。
可卻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強大力度,生生地把許筠瑤的魂體一點一點地推出去,那力度之大,教她怎么也阻止不了。
“瑤瑤瑤瑤”她又驚又怕又慌,愈發(fā)抱著不肯撒手,尤其是她感覺突然又生出另一股力度,這股新的力度正要把她推回身體里。
兩股力度,一股把許筠瑤的魂體推出去,一股把她推回去,她縱然再蠢,此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要,我不要,瑤瑤”眼看自己與許筠瑤魂體的距離一點一點被拉開,她驚恐得尖聲叫了起來。
片刻,她也不知打哪里生出的一股力氣,驟然發(fā)力,縱身一躍便朝著許筠瑤的魂體撲了過去,如同八爪魚一般纏著對方。
忽地又是一道強烈的白光,她下意識地緊緊闔上雙眸,只抱著對方的力氣卻半點也沒有減弱。
在她感覺到白光消失,那兩股詭異的力度也驟然消失的時候,耳邊便聽到一陣陣哭聲。
“娘娘”
“淑妃娘娘”
“快去稟報陛下”
她睜開眼睛,呆呆地望了望四周,卻看到床上那張熟悉的臉。
她垂眸再望望始終緊緊地抱著的許筠瑤魂體,見她緊緊地闔著雙眸,神情平靜得如同睡過去了一般,腦子頓時變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