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子八十歲壽宴那一天, 杜云停作為陳家失而復(fù)得的孫子,跟他的顧先生一塊兒去了。
哪成想這壽宴居然兼職著相親宴的功能, 杜云停被領(lǐng)進去時,往自己要坐的圓桌上一瞥, 頓時一陣牙疼:“……”
他對7777說:【好巧, 這些人長得都有點眼熟啊。】
好像都是在陳母的相親冊子上看見過的。
【哇,二十八, 快看——那個大胸甜心也在場, 座位就在我旁邊!】
大胸甜心是齊家的孫子, 叫齊達, 頂著一身健身練出來的腱子肉, 穿著西裝都能感受到對方幾層衣服下的塊狀起伏, 相當(dāng)雄偉。他顯然知道自己這回就是被爸媽叫過來相看的, 杜云停剛一進場, 對方的目光就已經(jīng)追了過來,上下梭巡一圈, 眼神中明晃晃透出滿意。
杜云停穿著貼身的小禮服,腰線一收,愈發(fā)襯得腰細腿長,眉眼又是與陳母同出一系的清秀,鮮嫩的像剛剛沾了露水的花骨朵, 能清冷冷從上頭抖落下水珠兒來,從門口走過來時,來來回回的客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齊達越看越中意, 等人走近,殷勤地起身替他拉開椅子。
杜云停:“……謝謝”
大胸甜心沖他笑得更英俊,“不用謝。”
他好像比桌上的其他人更有威信,其他人見他開口說話,都不怎么吭聲。只有他一個幫杜云停攤開了餐布,順手放了餐具。
杜云停忍不住頻頻將目光投向他波瀾壯闊的胸。
“練出來的,”齊達注意到了,笑著與他解釋,“平常比較喜歡運動。”
杜云停:“真厲害。”
能練成這種健碩的胸大肌。
齊達說:“你喜歡”
“倒也不是,”杜云停解釋,“我就是看——”
看個新奇。
“喜歡也可以摸一摸啊,”齊達是海外留學(xué)回來的,思想也很開放,大大方方把杜云停手拽過來,放在自己胸膛上,“先感受一下觸感。”
杜云停:“!!!”
他一時間沒防備,手一下子被拉著放過去,這會兒連頭都不敢回了,小聲在心里問系統(tǒng):【……顧先生在嗎他沒看見吧】
7777:【……】
怎么著,沒看見你還打算再多摸一會兒不成
【怎么會!】杜云停說,【我怎么可能是那種人我對顧先生一心一意!】
7777:【……你手還在上頭呢。】
【……大胸甜心太少見了,】杜云停承認,【而且手感好。】
有彈性,還硬邦邦,挺有意思。
杜云停想研究研究,肌肉里頭到底鼓鼓囊囊塞的都是什么呢
7777沒吱聲,幾秒鐘后忽然道:【好了,你一心一意的對象過來了。】
杜云停:【!!!】
他趕忙把手往回收,偏偏齊達這會兒還沒明白他的意思,誤以為他想換個地方,握住他的手腕又往另一塊胸大肌上探了探,語氣活像是個的推銷員。
“這塊手感也好,再試試。”
杜云停心想,大兄弟你是打算賣-肉嗎!
你打算賣-肉也別拉上我共存亡啊!
他死命把手往回抽,說:“不用,不用……”
就在這時候,他肩膀上忽然搭上了另外一個人的手。顧黎站在他身后,這會兒面色陰沉一片,像蓄滿了閃電的烏云。
齊達認識他,知道他算是陳遠青的干舅舅,這會兒看著都格外親切,儼然有見家長的覺悟,忙站起來,問:“顧叔叔,您怎么來了”
叔叔這倆字,讓顧黎表情又難看了點。這好像是道門檻,一下子把他和小外甥隔開了,隔的老遠。
杜云停終于把手抽回來了,看著這情況就覺得不好,悄無聲息往顧黎身邊蹭。還沒徹底蹭過去呢,齊達一伸手又把他拉回來,奇怪道:“遠青,你跑什么你座位就在這兒呢。”
顧黎越過他,看向小外甥,淡淡道:“他是想去洗手間。”
杜云停:“……”
齊達莫名其妙,說:“是嗎”
他把目光投向青年,杜云停頂著顧先生沉沉的注視,僵硬地點頭。
“是啊,”他苦逼地說,“我特別想去洗手間。”
完了,他感覺自己又要去拔蘿卜了。
沒有不讓別人去解決生理問題的理,大胸甜心把位置讓開,杜云停在前頭走,不知道為什么雙腿都夾緊了,碎步子一路小跑;顧黎邁著長腿,在他身后也跟著過去。
齊達扭過頭,看見這一幕,不知道為何,心里有些奇怪。
這對舅甥感情也太好了吧,去放個水都要一起的
洗手間外沒一會兒就擺上了正在修理的牌子。幾個男客本來準備進去,瞧見這牌子只得另外去找。
“水龍頭壞了”
“好像是,不能用了,那邊兒二樓還有一個……”
事實上,里頭的水龍頭還好好的。杜云停這會兒硬著頭皮站在池子前,感覺到男人就噴灑在自己耳側(cè)的氣息,心里慌得一批,原本的三分尿意這會兒硬生生變成了八分。
7777恨鐵不成鋼,【瞧你那點兒出息。】
想想長-征,爬雪山過草地,浩浩蕩蕩二萬五千里,那才是鐵骨錚錚真漢子!
哪兒有你這樣,這會兒都快被嚇尿了的
杜云停心里更憋屈,反駁:【這是嚇尿的問題嗎】
這是被人看著,想尿都尿不出來的問題好嗎!
顧黎半闔著眼,好似漫不經(jīng)心,“怎么還不動是拉鏈壞了”
杜云停手停在拉鏈上,小聲說:“舅舅……”
男人掀起眼皮,終于看了他一眼。
出于心虛,杜云停率先認錯。雖然他其實有點冤枉,畢竟他們這些小零,大部分都喜歡這種胸部發(fā)達的大胸甜心,這就和直男上街看見美女總要多瞟幾眼,不然就好像吃虧了是一個道理。
更何況還隔著好幾層衣服,壓根兒就沒真正碰著對方,連親密的行為都算不上。
可顧先生不開心了,杜云停心里也跟著七上八下,認錯認的飛快,“……我錯了。”
他垂下眼睛,可憐巴巴的,花瓣都蜷縮起來。
顧黎說:“錯哪兒了”
杜云停:“……我應(yīng)該在碰一下后,馬上把手收回來”
“……”
杜慫慫就知道,自己鐵定是說錯了。
顧黎怒極反笑,“陳遠青。”
“嗯”
“舅舅錯了。”顧黎摸著他的臉,男人的手有繭子,不怎么細膩,摸的杜云停微微哆嗦,好像是疼又好像是癢。他半抬起頭,看見男人眉上那顆淺淺淡淡的小痣在他眼前晃,晃的人心猿意馬,連魂都快跟著顧先生的手一塊兒游走了。
“舅舅不該這么溫和的,”顧黎頓了頓,淡淡闡述道,“我們家揚揚是個壞孩子。”
揚揚是陳遠青被拐走之前,陳母給他起的小名。
壞孩子得受懲罰。
顧黎這些天在網(wǎng)上學(xué)了不少播種的課程,那些有經(jīng)驗的農(nóng)學(xué)專家都告訴他,要想種菜,得先翻地松土,土壤肥沃了水分充足了,才能在地里頭播下種子。
翻土是項技術(shù)活,他得找準位置,反復(fù)翻,慢慢翻,一點點輾磨,他也沒帶什么工具,干這種粗糙的農(nóng)活也只能單純依靠自己的雙手。好在這塊地并不是那種極為難種的鹽堿地,稍微翻兩下就已經(jīng)微微濕潤,靠近田埂的一邊甚至還滲出了水珠。只是杜云停顯然從來沒干過這種活,他年紀又輕,皮膚又嫩,完全經(jīng)受不住,本來就細的腰這會兒跟風(fēng)里頭搖晃的柳枝似的,幾乎要脫了力。
顧黎替他抹抹汗,低聲喟嘆:“怎么這么嬌氣。”
杜云停這會兒跟個汗人似的,站也站不住。地里的一塊土壤松動了,蓄積著的河渠里的水眼看著就能沖出來,剛才八分放水的想法都變成了十分,就在臨界值附近晃蕩。
顧黎再稍微一翻騰,不知是碰到了地里石頭還是怎樣,這水就奔涌出來,徹底把那一道低低的河壩沖垮了。
田里的水像瀑布一樣往下流,顧黎微微瞇起眼,把小外甥扶穩(wěn)了,不讓水流的到處都是。
......見鬼。
杜云停對7777說:【你以后打死我,我也不會再去摸大胸甜心了。】
摸摸一時爽,事后火葬場!
7777:【......】
杜云停還處在震驚里,感嘆:【我之前怎么也沒想到顧先生居然能有這么多花樣......】
他也算得上心里的老司機了,雖然沒實操過,可看過的農(nóng)學(xué)研究書籍不少。那些書上從來都沒有提到,翻土居然也是能翻出花兒來的!
杜云停心里對顧先生的認知又深了一點。
顧黎打電話讓人給他拿了一套新衣服。杜云停在洗手間里頭換完了才出來,兩條腿都有些合不攏,腳步虛浮,跟踩在云上似的。齊達一直在那兒張望著等著他,看見人過來了,眼睛便是一亮,忙沖他招手。
“遠青!”他說,“怎么還換了一套”
杜云停哪能說下地干活去了只好扶一把自己軟成面條的腰,說:“洗手間里的水管出了點問題。”
齊達以為是水噴在了他身上,沒再追問,伸長手臂給杜云停倒酒。
杜慫慫:“……”
兄弟,我看你這是想讓我再下一次地。
他還不想待會兒真變成播種現(xiàn)場,立刻搖頭,“我不喝酒。”
“這酒度數(shù)很低,”齊達笑著說,“稍微嘗一點,甜甜的,喝不醉……”
話音還沒落,酒杯忽然被一只修長的手推了回去。顧黎站到了小外甥身畔,淡淡道:“齊二少要是想喝,可以自己多喝幾杯。——揚揚不能沾酒。”
齊達一愣,方才還沒察覺,這會兒倒是覺出自己比男人的氣勢足足矮了一頭,沒擔(dān)當(dāng)過什么責(zé)任的和顧黎這種到底是沒法比。他笑了笑,看出來顧黎并不怎么喜歡自己,也不去自討沒趣,一揚脖,獨自把杯中的酒喝了。
杜云停被陳母帶著在各桌都轉(zhuǎn)了一圈。陳母今日顯然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酒杯一次次端起來,喝的兩頰都泛上了微微艷麗的酌紅。她的幾個姐妹抱著杜云停,也是喜上眉梢,“你都不知道你爸媽當(dāng)初找你找了多久……”
陳遠青是被綁架走的。陳家家大業(yè)大,陳母又有事業(yè)傍身,雖然當(dāng)初意外有了孩子,卻沒辦法時時刻刻照顧,大多時候是把兒子交由保姆照料。
可世上的事總是離奇,保姆自己是個老實人,耐不住丈夫后來染上了賭癮。把家當(dāng)敗了個精光之后,就把主意打到了陳遠青的頭上,借著出去游玩的機會把小孩綁了,回過頭來找陳家要錢,張嘴就是幾千萬。
后頭事情越鬧越大,驚動了幾地警-察大范圍搜索。這一對夫妻被嚇破了膽,不敢再帶著孩子到處走,便隨便找了一個人販子,八千塊錢把才兩歲的陳遠青當(dāng)貨賣了出去。
這一賣,就是二十年不曾再見。
“這么長時間,你媽媽心里苦,”陳母的姐妹淘說,自己忍不住抹了幾滴淚,“天天罰自己,安穩(wěn)覺都沒睡過一回……”
杜云停的目光落在陳母身上。他還記得在原世界軌跡中所看到的,這位母親為了能見兒子一面,可以對獅子大張口的蕭平南再三忍讓,甚至低聲下氣,只是為了從兒子所謂的男朋友那里聽到些新的消息。
她給陳遠青買了不少東西,當(dāng)季的新衣服,新表,新上市的電子產(chǎn)品,卻都套在了蕭平南身上,連半根線都沒有傳到陳遠青那里。
在陳母心中,這全是自己的錯。
忙著事業(yè)忘了顧著孩子,害得親生兒子在外頭飄零了二十年吃過了各種苦,如今雖然做了親子鑒定也不愿認回自己——這全是自己的錯。所以她硬生生受著,一點都不想責(zé)怪陳遠青。
杜云停在心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反過去握住了陳母的手,說:“媽,少喝一點吧。”
陳母把手中高腳杯放下,也握著兒子的手。她握得很緊,好像是借著這力道穿回到二十年前。
“好,”她說,“不喝了。”
壽宴上客人都帶了賀禮,古玩擺件,書畫印章,人參藥酒,都是全的。陳老爺子一直沒什么表示,直到杜云停把自己賀禮也拿出來,是一幅他親手畫的山水畫。
陳老爺子這回笑得特別開懷,拿著那畫不斷稱贊,“好,好!”
他吩咐人,“給我掛到書房墻上,我要天天看著!”
杜云停畫畫技藝其實不算高超,雖然有原主的靈性在,可到底沒系統(tǒng)性地學(xué)習(xí)幾天,根本沒法上墻。由此可見,全天下的長輩寵愛起人來都是一個模樣,都跟眼瞎了似的,撿著家里小輩的一切都當(dāng)寶。
客人散后,家里人又小聚了一會兒。陳母坐在角落的藤椅里,和失而復(fù)得的寶貝兒子說話。
“寶寶覺得怎么樣”她輕聲問,“來的人里,有沒有看上的”
杜云停心說,有啊,你弟弟算嗎
我瞅著那群人里,就他最俊,樣樣兒都討我喜歡。
陳母攏了攏披肩,若有所思,“媽媽看著,倒都還可以……”
說真的,來的那一桌人個個兒條件都不錯。家里頭有錢不說,模樣也全都端端正正,事業(yè)蒸蒸日上,挑不出什么短板來。起碼杜云停覺得,配自己那都是綽綽有余。
可天下父母好像都覺著自家孩子好,是最鮮最嫩的大白菜,誰家豬都不配拱。陳母也儼然有這想法,“就是配你還差點。”
杜云停:“……”
媽,那您這標準著實有點高。
陳母略一沉吟,目光瞄著兒子,試探性地說:“我看你好像很喜歡齊達——”
杜云停差點兒從椅子上躍起來,連忙擺手撇清關(guān)系。
“沒有沒有,半點也沒有。”
半絲半毫都不敢有!
陳母神色古怪。這么激動,怎么也不像沒有的樣子。
“要是真喜歡也不錯,”她說,“齊家我是知道的,齊達他媽媽和我也從小玩到大,到時候肯定能照顧你,也算得上是門當(dāng)戶對。”
“……”杜云停說,“現(xiàn)在這年代,我們還是不要再盲目相信門當(dāng)戶對了吧”
陳母狐疑:“真不是”
杜云停斬釘截鐵,“不是。”
“那你看上了誰”陳母說笑,“總不能是你舅舅吧”
“……”
杜云停沉默了。
說出來怕你不信,就是我舅舅啊。
他當(dāng)晚仍舊跟著顧黎回去睡,趴在床上翻看畫冊學(xué)習(xí)色彩搭配。還沒看完,忽然聽見浴室門微微一響,杜慫慫下意識抬頭,瞬間眼珠子都不會轉(zhuǎn)了。
……啊。
啊啊啊啊啊!啊!!
慫慫的心里有千萬只土撥鼠咆哮而過!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目光一直跟著男人。顧黎剛剛洗完澡,沒披睡袍,只在腰間系了一條浴巾,精-干的上半身肌肉流暢,卻并不過分健碩,只是淺淺一層恰到好處覆蓋在骨骼上,額前發(fā)絲還滴著水,從晃蕩的額發(fā)間,眉上的那顆小痣若隱若現(xiàn)。
放在杜云停眼里,這簡直跟塊涂滿了糖霜的面包沒什么區(qū)別,他瞬間坐的筆直筆直,眼巴巴地看著。
他還是頭一回見。
杜云停都看傻了,偏偏男人還坐在了他身側(cè),沐浴露的香氣混合著剛從浴室里頭出來的熱氣鋪面而來,裹挾著微熱的溫度,一下子把杜云停網(wǎng)進了里頭。
【……】7777,【你干嘛】
杜云停這才意識到,他已經(jīng)把腿張開了。
【二十八,】他感嘆,【顧先生可真是要命的好看啊,我到底撿了個什么大寶貝啊】
7777:【……】
之前在面對這大寶貝的寶貝時,嚇得哼哼唧唧的不是你嗎</p>
杜云停沒出聲,目光直直落在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