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是前朝留下的,趙明全見這屋子外形高大寬敞,便把這兒定為總兵府了。
門口站了兩個戍衛(wèi),其中一個看著不過十四五歲,面色秀麗得像個小姑娘。
“易蒙,誰他娘的把你安排在老子府門口的”行軍打仗豈是玩笑,那可是一個不小心便要掉腦袋的,可這易蒙卻執(zhí)拗得很,看著毛都沒長全的模樣,非吵著說要報效國家,旁人惜命還來不及,偏生這小子不要命地想往里鉆,趙明全隨手一個理由便將他打發(fā)了。
誰知易蒙這么有本事,竟找到他家里來了。
“趙......趙大人,你說我年齡不夠,可......我見府上......府上招護衛(wèi),我......我曾同師傅學(xué)過一招半式......或可......”
趙明全擺明了不想收他,易蒙早看出來了。此刻見了趙明全,刻意作出一幅受盡欺凌,畏縮的樣子。
他五歲便同師傅跑江湖了,坑蒙拐騙什么都會一些,唯一真的便是身上這幅本事了。
趙明全越看越來氣,卻礙著舒王的面子不好發(fā)作,進門便嚷嚷道:“夫人呢,叫她給我出來。”
院子里罵罵咧咧的一個女人聲音,趙明全按了按眉心,一臉僵色,齊彧站在門口,好整以暇地看著趙明全的臉跟醬缸一樣變來變?nèi)ァ?
“趙狗日,一回來就同老娘大呼小叫,反了天了你”周玉英正在屋里做飯,正納悶?zāi)兀綍r這死鬼臉大氣也不敢在她面前出,怎么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周玉英見到門口一眾人,冷哼了一聲:“我說你今日竟改了性了,原來叫了這么多幫手來,感情是要將老娘打死,你好討新小老婆!”
趙明全叫苦不迭,可在舒王面前又不愿落了面子,只好梗著脖子介紹道:“這位是燕京城的舒王,當(dāng)今圣上的第四子。還有我問你,是不是你叫人將這小子安排在門口的”
周玉英瞪大眼睛往前了一步,嚇得趙明全往外頭挪了一大步,可是周玉英還是嫌他礙眼,一巴掌將趙明全拍到一邊,欣喜萬分地問:“您真是舒王齊彧!”
趙明全咳道:“王爺名諱豈是你叫得的。”
周玉英瞪了他一眼,繼續(xù)朝齊彧笑道:“真是舒王爺,寒舍真是蓬畢生輝,王爺快里面請,我這便吩咐廚娘去搜羅些好菜來。”
趙明全與夫人都是草莽出身,據(jù)聞趙明全未發(fā)跡前曾是某個山寨的壓寨女婿,想來這周玉英就是寨子的主人了,坊間流言,趙總兵十分懼內(nèi),至于有多懼內(nèi),齊彧想著自己今日也算是開了一回眼界了。
總兵夫人胸有韜略,雖生為草寇,卻熟讀兵書,可以說趙明全能有今日地位,她占了一半的功勞。
看著自家夫人高興的背影,趙明全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王爺莫見怪,內(nèi)子十分仰慕您,數(shù)年前云夢一戰(zhàn),她至今都難以忘懷。”
齊彧的臉色倒是沒什么變化,倒是陸直忍不住憋了一路的笑,待趙明全將齊彧的住處安排好,陸直偷眼去瞧自家王爺,不由想到,自家王爺真是魅力無邊,男女老少簡直通殺。
“陸直,把你的想法收一收,這位總兵夫人,可不是好相與之輩。”就憑趙明全對她的態(tài)度,便可以證明了,能做到厲州總兵這位置的人,必不簡單。
“方才門口的那位小哥,總覺得哪里見過。”陸直想破了腦袋,仍是想不出,究竟在什么地方見過,說不出的熟悉感。
中午飯自是在總兵府吃的,周玉英對舒王表現(xiàn)出了不同尋常的熱情,就連趙明全也有些看不下去。
“那個易蒙,夫人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玉英給趙明全添了碗飯,清了清嗓子:“你瞧那小哥多好看。”趙明全扶額,自家夫人這喜歡看臉的本色,過了這么些年都沒有改變。
“咱倆多年沒個孩子,我看這孩子又老實又勤快,且有一番報效國家的大志......”
趙明全嗤了一聲:“什么報效國家,這兔崽子是另有圖謀,夫人你怕是被他那張小白臉給誆騙了。”
齊彧聽這夫妻二人一人一句,只是靜靜聽著,許多年未曾享受過的溫馨,在這荒蠻之地倒是找回來了。有時他甚至希望自己不是生在親緣淡薄的帝王之家,而是這么一個,家世不顯,但是溫馨和睦的三口之家。
趙明全與周玉英夫妻成親也有二十多年了,卻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也曾四處延醫(yī)問藥,皆不見效果,這么多年下來,什么事也都淡了。
倒是周玉英一直想收個義子,趙明全卻思慮甚多。
他身處厲州總兵的職位,可謂身居要職,雖不得朝廷重視,可到底是一方豪強,指不定哪天朝廷便反應(yīng)過來,要有所作為。
更怕有心人借題發(fā)揮。
“不知這位易蒙小兄弟有何過人之處”齊彧也不由得對他二人口中的易蒙產(chǎn)生了好奇。
周玉英嘆了口氣,將筷子擱下,慢慢說起來:“這孩子也是可憐,五歲上頭便隨他師傅走南闖北了。三年前才到厲州來,那時候他師傅重病,賣身到我家來,做了個聽差遣的仆役,也是這孩子勤奮好學(xué),日日見著我家的練武,他本身也識有些底子的,一來二去竟將我家的武功學(xué)了個大概。前些日子鬧著要去前線打瓦剌人......畢竟在府上呆了多年,人又好學(xué),我家的嘴上雖不饒人,實則最是愛才的,戰(zhàn)場兇險,指不定哪日就命喪黃泉,偏生這孩子倔強得很......”
趙明全將頭一歪:“什么我就‘嘴上雖不饒人,實則最是愛才’,我趙明全最是鐵石心腸,夫人你可別瞎說!”
夫妻兩個日常斗嘴已成了習(xí)慣,是以在齊彧面前便是想收斂也收不住了。
周玉英恨恨地錘了趙明全一下:“你還說,阿蒙這孩子在你帳前跪了兩日,人都暈過去了,你也不露個面,我可是拿他當(dāng)親兒子對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不肯讓我收養(yǎng)他,如今倒怨起我來了,倘若阿蒙賭氣遠(yuǎn)走高飛,我看你是悔不悔恨!”
眼見周玉英快要落淚,端的一幅傷心的樣子,齊彧勸解了一句:“趙大人何不依從夫人之言”
周玉英這才好受了一些,順著齊彧的話說:“你瞧王爺都這么說,你還這么古板!”</p>
趙明全愁啊,不禁說出了心里話:“易蒙身世不明,況且我如今......”他一咬牙便將后面的話說了出來:“我現(xiàn)在是自身難保,怎知易蒙不是別有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