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有的人一生都沒有見過蒼茫之景。沙漠不夠蒼茫, 大海天空也不夠,可此刻站在議會大廳中心的景色, 卻可以稱得上一聲蒼茫。
漫天星辰墜落進火焰里,帶著燃燒起來的亮灼飄過草蕩,混著生機與衰敗之氣,擴散開來。
那是元滄。
毛不辣是突然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 人們對他的認識自然先是“漢字”后是“毛不辣”本人。一上來逼格就是定了的,所以哪怕名字奇奇怪怪,舉止也清清奇奇,總是沒人敢湊上去“哇你好像一個可愛的小智障”這樣帶著親近和調(diào)侃去說毛不辣的。
可元滄不一樣。人們先是了解他, 而后現(xiàn)在, 他才暴露。
桑溫能想象出來現(xiàn)在將這一切看在眼底的人們心中閃過些什么。
元滄進軍隊的時候清瘦冷淡,但他是那么好的人,和大家相處久了, 誰都說不出他一點兒不好。而他是漢字成靈,便更讓人覺得奇妙。
確實是奇妙的。尤其是他化作光點消散在所有人面前的時候。
是的, 這是最后的希望,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總長握住元滄的手,鄭重的晃了晃。毛不辣走過白胡子身邊, 白胡子撇過頭去, 他還對人家略略略了一下。白胡子有些氣,又有些無助,抹了一把眼淚。
桑溫看著微光在自己面前散開淡化。他的愛人化作一縷淡光,飄到他手邊, 在他指尖繞了繞,也徹底消失不見。
好在他知道他的方向,也知道他定會歸來。
他不缺耐心和恒久的愛,也不缺斗爭的精神與實力。他跟在總長身邊走遠,踏出去的步堅定,仿佛前方就是戰(zhàn)場。
來吧,帝國。
-
圖巴巴回到手術(shù)室門口的時候,見到了一位五官中帶著幾分熟悉感的男人。之所以帶著了幾分熟悉感,是因為他的面容和自己的爺爺、和自己,都有些像。
于是他走近他,看見他佝僂著癱在手術(shù)室的門前,要不是還有著門板作為支撐,只怕是尾椎骨連坐著的力氣都沒有的。
“……圖塔塔嗎”他意識到了什么,這么一問話,那人也就抬起頭來。
圖巴巴想過很多次自己見到這位離家出走,一走就是幾十年的哥哥的場景,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的第一句話該說些什么,又該怎么動作訴說憎恨或是思念。
真正見到了他,圖巴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比冷靜。他甚至能淡然的看著哥哥臉上的頹唐,聲音不帶著什么波瀾的說出他的名字。或許是沒有思念的,因為這哥哥一走大幾十年,連圖巴巴的出生都錯過了,何況是思念什么的。
他沒見過他,盡管能通過判斷認出他,卻沒什么愛恨需要說。他也便在哥哥身邊坐下。
捅了捅他的胳膊,也不怨,只是像對著陌生人一樣的那么一問:“你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
“消息封鎖,我又……沒有什么消息來源。”塔塔面上是頹然,“所以現(xiàn)在才知道……”
圖巴巴并不接受這個答案:“不。我說的是,之前明明有幾十年,為什么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或者說……為什么要走。”
為什么要走
塔塔看著自己的手指,其實他也記不清了。
星際中的人類壽命長,輩分雜而亂,一走幾十年不是什么最離經(jīng)叛道的事情,只是一定會讓家人有些寒心。可年少的時候叛逆著,最不在意家人的寒心,甚至將能讓家人寒心看作一種勝利。
“大概是爭一口氣。”塔塔苦笑。
這么多年他也過得很好,也想念家里,卻梗著脖子不回去。心想反正還有那么長的時間呢,幾百年大好時間,什么時候低頭不行總不是要現(xiàn)在低頭,也不是明天,不是明年。
再說吧。
時間算什么我有好多好多時間。
可圖維維沒有。
他在塔塔正年輕正玩樂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同步老去。
圖巴巴看了看塔塔的臉,是和他和圖維維都很像的面孔。是啊,壽命很長,心可以去到無限遠的地方。叛逆和傷害也會隨著時間過去而被自己遺忘。他知道,經(jīng)過此次一番劫難,人們將不再那么看輕時間。
血緣和愛,總是要珍惜和記得的。
-
“已經(jīng)和帝國指揮中心打了兩場了,現(xiàn)在還在打。科學(xué)院那邊新出來的機甲真的好用,全民的精神力隨著二十多年來的穩(wěn)定提高,現(xiàn)在能駕馭高等機甲的軍人越來越多了。”
圖巴巴說完,塞了塊糖進桑溫的手心:“吃塊糖吧,心里面能好受些。”
桑溫接過來,卻沒有吃,只是在手里面攥著。
“我心里也難受。”圖巴巴拍了拍桑溫的肩膀,“我爺爺現(xiàn)在還沒脫離呼吸輔助,本來年紀就很大了,呼吸輔助更是……毛不辣也走了,我現(xiàn)在身邊一下子就靜下來了。”
身邊真的是一下子就靜下來了。
元滄帶走了所有的漢字。</p>
只李白昨天的時候回來了一趟,扯了一堆紙走,然后丟下來幾個毛球和小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