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談妥一切,返回玄仁宮時, 天色已暗。
“事關(guān)重大, 我得去向掌門通報, 先走了。”將伏夢無一行人在寢居安頓好, 褚云菡便告辭,御劍朝掌門主峰而去, 留下伏夢無四人,準備再在寢居商量些事。
跟娘親們顛簸大半日, 伏霜已困了, 依偎在伏夢無懷里,本還含著她的手指吮血, 不一會兒就耷拉眼皮睡過去。
鶇嶺山上竹子多, 寢居大都是竹屋,又有特殊結(jié)界保養(yǎng),常年散發(fā)淡香, 四人在寬敞的竹屋里席地而坐,嗅著竹香,緊張的神經(jīng)也緩緩放松下來。
“這么說來, 除了撫云殿主,我們還要戒備寐朝月是嗎”淩瀾子嘆氣搖頭, “這兩只妖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都喜歡獨來獨往,要是干脆點直接組織一幫親信,倒還好對付。”
“寐朝月如今已被我重創(chuàng),若不及時醫(yī)治, 囚云劍內(nèi)的寒意會侵蝕她的丹田,令她變?yōu)閺U妖。”夙綏道,“現(xiàn)下,想必她還留在萬氏姐妹屋內(nèi)恢復傷勢。”
“雪狐妖大長老的事,我們便不插手了。”念幽寒忽道,“說到底,她會墮入念撫云的陷阱,純粹是對你的執(zhí)念太深。似她這樣的妖,即便負罪受刑而死,只要執(zhí)念未散,魂魄便不會安息,哪怕轉(zhuǎn)世投胎,也會為禍一方。”
夙綏眸光變了變,沉默片刻,卻搖頭,“執(zhí)念太深,并非是她自己想要的選擇。”
關(guān)于寐朝月的執(zhí)念,更多的緣由,既涉及天道法則,也涉及先代的寐氏大長老,她便沒有再提。
上次在西滄郡,夙綏單獨詢問過玉諳城主,得知寐朝月依照婚約嫁人后,其實過得還算不錯。她夫君知她心中還為夙綏留著位置,遂與她相敬如賓,平日里互幫互助,尊重她的心意,連與她親熱都不曾有過。
至于后來懷上寐霧寐雨,則是寐朝月主動提出的。據(jù)玉諳城主所言,那時的寐朝月幾乎已放棄等待夙綏,于是決定與夫君生育后代,想著就此來擺脫枯等的孤寂,同時也時常去伏霜劍靈所在地思過,現(xiàn)在看來,她應(yīng)是在悔恨自己這些年私自勾結(jié)忘貘族邪派。
誰料這對雙生女才出世,寐朝月的夫君竟在當晚暴斃死去,自那之后,寐朝月便性情大變,一天比一天墮落下去,甚至拋棄母親的身份,若即若離地養(yǎng)著寐霧寐雨,并將她們囚禁在供奉伏霜劍靈的神壇附近,不許她們與任何同族幼妖接觸。
俗話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然而“情”被利用后,便逐漸墮入黑暗,拖曳著寐朝月一步步“自愿地”走進無法回頭的深淵。
想到這其中應(yīng)該有撫云殿主插手,念幽寒抿了抿唇,順著她的話道:“你說得不錯,可依照陰幽的法則,不管如何她便是錯了,錯了自然要受罰。我離開島前,已得大長老的允許,若你能尋到寐朝月,我便可在人界對她施刑。”
她頓了頓,“寐朝月犯下的罪,只讓她受身死之刑,魂魄尚能保留。你若于心不忍,還可帶著她的魂魄回到西滄郡,就看她有沒有轉(zhuǎn)世的命了。”
“照我說,寐朝月其實可以不必管了。”淩瀾子道,“最棘手的還是撫云殿主。他行蹤飄忽不定,又擅長幻術(shù),今天還在城里散布謠言,誰也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
伏夢無把伏霜的小爪子都揣回它胸前,邊看系統(tǒng)的記事簿,邊分析道:“撫云殿主的目的應(yīng)該只有一個,誅滅陰幽諸族,重鑄秩序,說白了,就是想淘汰弱小和敵對的妖。”
“但這種淘汰方式只能通過戰(zhàn)爭,一個族一個族征服過去,他如今沒有部下,也沒有可調(diào)動的妖軍,那最容易達成目標的方式,就只剩下無差別攻擊了。”
她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現(xiàn)在我在擔心另一件事——究竟誰會變成屠城的‘陰幽妖魔’撫云殿主雖然被貶下界,但他畢竟還是上界的人,不能再對下界的人動手,為了給自己留下返回上界的機會,他肯定要用幻術(shù)控制別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時機未到,系統(tǒng)意外地沒有給她提供任何解決撫云殿主的方法,因而,這些只是伏夢無根據(jù)現(xiàn)有情報得出的結(jié)論。
念幽寒紫眸一瞇,“能只身屠城,必定是接近渡劫期的大妖大魔!我待會兒就與死王八蛋聯(lián)系,讓他盯著點城里。”
等事情都商量出初步計劃,念幽寒二人才起身告辭。
臨行前,念幽寒還拉過伏夢無,悄聲問:“你給我的靈箋……上面記載的方法,今晚也能試么”
伏夢無一愣,回憶起她說的是什么靈箋,忍不住笑道:“只要不累,自然是可以的,一切以舒適度為上。你要是害怕,完全可以直接告訴阿綾,她會溫柔些的。”
念幽寒頓時紅了臉,朝她背上輕輕打了一下,垂眸朝候在門旁的淩瀾子走去,順勢牽起她的手,支支吾吾:“天不早了,走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和你一起。”
淩瀾子不解其意,但還是笑嘻嘻地應(yīng)下,摟過她下了樓梯。
屋里又只剩下了一家三口。伏夢無目送走二人,抱著懷中狐崽走到桌邊,挨著夙綏與她同坐,“咱們也沐浴就寢吧,我還要為你解火咒……”
“不必了。”夙綏搖頭,“這既是唯一能準確感知撫云殿主所在的印記,還是留下罷。”
伏夢無目光一變,“可是……”
“我早已習慣疼痛了。”夙綏莞爾而笑,“莫忘了,在妖界的兩百年,我每日都要遭受言靈火咒的折磨。”
聽她漫不經(jīng)心地提及前事,伏夢無不由得攥緊拳,良久道:“是我無能,沒保護好你。”
她已能隱約記起,當時離開神位,特意讓司命神送自己投胎到陰幽,一來是為了陪伴夙綏,讓她不寂寞,二來則是為了保護她。
然而命運總是陰差陽錯,她出世時,夙綏已飛升;她與夙綏相遇相戀后,卻也始終沒法保護對方。</p>
夙綏與她分別后,回到上界遭受折磨的兩百年里,她卻始終在陰幽奔走尋蹤,茫然而渾噩地渡過這兩百年,修為也始終停滯在出竅初期,不得前進一步。倘若這兩百年,她沒有去找夙綏,而是與兄長一起好好修煉,沒準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