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似是打開了話題匣子, 沐厲言索性把話說開:“我和你媽媽在五年前和平離婚, 當時怕耽誤你學習,我提出在你高考之后才告訴你,后來看到你考上好大學, 整個人意氣風發(fā),怕打擊到你的自信又沒忍心開這個口,于是找又提出改成在你大學畢業(yè)時告訴你。”頓了頓, 他又繼續(xù)道:“既然今天被你碰到了,這或許也是上天的安排, 這事是瞞不下去了, 正好也有了公開的機會。”
沐厲言上前一步, 伸出手來想要搭上沐安的肩,下一瞬,面前的人側了側身, 手落了空, 望著僵在半空的手,他無奈地笑了一笑,“爸爸希望你能夠接受,爸爸永遠都是你的爸爸,以前是, 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
他周身肌肉線條緊繃,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睛黑壓壓的, 陰沈又低壓,空著的手緊握成拳用力得手在微微顫抖,唇瓣緊抿唇色泛白。
片刻,他微微抬眼,嘴角掛著一抹嘲諷輕挑的笑意,深吸了一口氣,薄唇輕啟:“沐厲言,你也太窩囊了吧。”
沐厲言瞳仁輕微放大,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他舔了舔嘴角,目光散漫又冷漠,語氣帶著直擊人心的尖銳:“你不僅對不起我的媽媽,還對不起那個為你生了孩子的女人。”
“我看起來有那么的不堪一擊嗎你讓我媽陪你演了五年,在這五年內(nèi)營造出一個家庭和睦,夫唱婦隨的假象,你有想過她每天都要戴著一層面具做人有多難受嗎她要在我面前說你的好話,夸我有個好爸爸,夸你是做好丈夫,對她有多好,你有想過她說出這樣的話來時,需要多大的決心嗎”咽了咽口水,眼球里血絲涌現(xiàn),停了幾秒,他又說:“還有那個女人,她為你生了孩子但因著你還有我,她還得暫時跟別人分一半自己的伴侶,忍受著自己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噓寒問暖,她出門在外可能都得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她又做錯了什么,要陪你演這場戲”
話說到尾處,沐安的聲音驟然拔高了幾分:“沐厲言,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一直以來,沐安給人的印象都是冷冷淡淡的,好像任何事都讓他提不起多大的興趣,別說是紀悠,就算是跟他認識許久的司星同,也從未見過他現(xiàn)在這副生氣到極點的樣子。
不僅是紀悠,沐厲言也愣住了。
沐安望著面前跟自己生得相像的男人,無由來地生出幾分噁心的感覺,噁心他左右逢源的行為、噁心他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語、噁心他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
表面看來,沐安除了眼睛紅了幾分之外,臉上沒有任何的異樣,附近的路人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前面兩人的對話因著聲音不大,沒有被外人聽了去,但是他嚎沐厲言的這句話,在場的人幾乎聽得清清楚楚。
兒子嚎父親,不少人先入為主的覺得是沐安的不是,紛紛投來鄙夷的眼神,竊竊私語,還有些嗓門大的或者自認為正義感爆燈的人,一臉憤慨地呵斥著沐安剛才的行為,當中自然有些是抱著看熱鬧看好戲的想法,斜眼看著。
只有紀悠知道,他握著她的手在不自覺地發(fā)抖,用力得讓她吃痛,手腕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被勒出一圈紅痕,但她沒有掙開,因為他現(xiàn)在心里的痛苦肯定比她這表皮上的大得多,更令人痛苦,他在隱忍,嘗試著把所有的一切往自己身上撈,默默承受著。
紀想心想:剛才的那聲質(zhì)問,已經(jīng)是他情感爆發(fā)的極限了吧。
沐厲言沒有說話,或者說他也不知道他該說些什么,低垂著眸子,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紀悠覺得她現(xiàn)在的處境有點尷尬,這本應是他的家事,卻被她這外人無意間聽了去,站在跋扈的氣氛邊緣,她都不知道現(xiàn)在是該繼續(xù)沉默好,還是把沐安拉離這是非之地好。
想了半天,她只是緊緊的回握著他的手,低著頭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畢竟這事無論是誰碰到也不好受。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男人似乎發(fā)現(xiàn)他握得太緊,力度稍稍松了點,可還是沒有放開,過了幾秒,男人微微用力拉著她轉(zhuǎn)過身去,邁著長腿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逐漸遠離著讓他煩心的根源。
他斂著睫,睫毛遮去了他眼里大半的情緒,嘴角向下聳拉著,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溫度。
紀悠想說些什么安慰的話 ,但又怕被他聽著像是在同情他一般,糾結再三,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一副猶豫的模樣。
一段突兀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紀悠手伸到衣服的兜里,眨了眨眼睛,看著他的側臉,沒敢接。
鈴聲就這樣熱熱鬧鬧地響著。
沐安他停下腳步,側過頭來垂眸看她,提醒她說:“你手機在響。”他把握著她的手松開,目光觸及到上面的紅痕時微微一凝,懊悔地皺了皺眉頭。
紀悠把手機掏了出來放到耳邊,還沒有說話,電話那頭便傳來李貝貝興奮的語氣,她的聲音大得讓她眼睛半瞇,把手機拿開了一點:“悠悠,你在哪里!”</p>
她抿了抿唇,抬頭看了眼沐安,小聲地說:“我在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