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微信群從中午開始就響個不停, 群里的老師沒事可做, 討論晚上去哪聚餐。
夏夏看了眼手機,將視線收回,落到面前的男生身上。
“點名超過三次不到不能參加考試, 這是學校的規(guī)定,你半學期逃了四節(jié)課,任課老師找你麻煩才想起找我補開假條, 早干什么去了”夏夏板著臉,“我不會給你批的, 死了這條心吧。”
男生臉色瞬間耷拉下來:“夏夏, 你救救我吧, 我媽要是知道我掛科了會死人的。”
夏夏靜靜盯著他,三秒后, 男生改口:“夏老師。”
“不批。”夏夏語氣毫無商量的余地。
男生說:“你怎么一點都不同情我啊按照你過去的經歷, 咱倆不是應該很能共情嗎”
“我本科四年, 碩士三年,博士一年, 讀了這么多年書半節(jié)課都沒逃過,跟你有什么可共情的”
“你沒逃課, 可你男朋友逃了呀!”
夏夏眼珠黑白分明,問他:“你怎么知道”
“上次去伊老師辦公室聽她講的。”男生說, “她說你男朋友本科也是南大的,逢課必逃,讀書期間出了名的不服管教。”
“還有給我們上中外社會思想史那老頭, 他上課第一天就警告我們不準逃課,還恐嚇我們說曾經有個學長因為逃課太過于囂張,答辯那天被他們幾個教授聯(lián)合起來懟成了狗……”
“你才是狗呢。”夏夏罵他。
男生委屈地說:“又不是我說的。”
“夏老師,你就幫我一回吧。”他撒嬌,“我真不是故意逃課的,我女朋友上個月動手術住院,她家人不在南城,只有我能照顧她。我逃的那節(jié)課排在中午,下課都十二點半了,我趕去醫(yī)院快兩點,我女朋友都要餓死了。”
夏夏被他磨得心煩,接過他手里的請假條。
男生眼巴巴地看著她,夏夏簽了名字和上個星期的日期,蓋上輔導員的章遞給他:“只此一次,下次再要請假自己去和任課老師協(xié)商,別來找我。”
男生千恩萬謝走了,他離開辦公室,等在門口的損友問:“怎么樣”
男生眉開眼笑:“我一提夏夏男朋友她立即就給我簽了,這也太好用了吧。”
損友失望地啊了一聲:“真有男朋友啊光聽你們說了,我從來也沒見過。”
男生攬著他肩膀:“你啊什么啊別告訴我你對夏夏有意思啊,人家談了七年的男朋友開兩百萬的路虎攬勝,就你這樣的她肯定看不上。”
“我這樣的怎么了”損友不服,梗著脖子和他辯,“開路虎了不起啊說不定是個頭禿油肚的中年大叔呢,我比他年輕,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男生掏出手機給他翻夏夏的朋友圈:“自己看。”
暑假夏夏去日本玩的時候發(fā)了自拍,她身邊的男人不僅不油膩不禿頂,反而帥得沒邊兒。
照片上的男人穿了件和夏夏同款的情侶t恤,慵懶地倚著海邊的欄桿,他臉部輪廓立體鋒利,如被造物主精心雕鑿過,鼻骨高挺,劍眉星目,可吸引人的不只是他皮相上的英俊,更是被歲月打磨后收放自如的氣場。
只是隔著一張照片這樣看著,都覺得這人不簡單。
可再把心思收回來看皮相,兩人站在一起登對得如金童玉女,是令人耳目一新的漂亮。
“這么年輕就開得起路虎,是富二代嗎”
“伊老師說他讀大學的時候特別窮,每天晚上在路邊擺地攤,還送過外賣打理過快遞亭呢,后來白手起家才有的今天。”朋友見他神色黯然,安慰道,“別難過了,你才多大啊,而且你再窮也不至于去擺地攤吧這已經贏在起跑線了。”
……
夏夏研一就做了臨時輔導員,帶剛入學的本科生,每月拿三千塊的工資,一帶就是三年。研究生畢業(yè),夏夏保了南大的博,也從臨時輔導員轉成正式輔導員,工資八千塊,本碩博都在南大讀,畢業(yè)出來就可以直接留校。
傍晚下班后幾個單身的年輕老師約著去過周末,知道謝淮這個月出差把夏夏也叫上了。
夏夏收好東西走出辦公樓,發(fā)現(xiàn)門口停著一輛熟悉的車,她趴在駕駛室的車窗上看了看,里面沒人,她打開手機,謝淮也沒有發(fā)消息說今天會回來。
她想了想,對同伴說:“你們去吧,我男朋友回來了。”
謝淮坐在籃球場喝完一整罐冰可樂。
不遠處幾個打籃球的男生看他很久了,忍不住過來問:“哥們打球嗎正好我們人不夠。”
謝淮把可樂罐捏扁投進身前的垃圾桶里:“我很久沒打球了。”
可樂罐一擊即中,換在球場上就是一個漂亮的三分,男生咧著嘴笑:“沒事,我們也是隨便打打。”
謝淮和他們打了幾場,休息時發(fā)現(xiàn)那幾個男生又盯著他看:“你是研究生學長嗎”
謝淮問:“怎么”
男生指著遠處球場邊幾個坐在長椅上的女生:“那幾個是我們班同學,想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自己又不好意思。”
男生是藝術學院的,同伴的幾個女生都挺漂亮,隨便一個放出去都是班花級別。
謝淮笑笑:“我有主了。”
“哎,夏夏過來了。”一個男生忽然嚷了起來。
男生們齊齊回頭,直勾勾盯著遠處小路盡頭一襲紅裙的夏夏。
夏夏是學院里最出名的輔導員,年輕漂亮,能力也強。
從她研究生時期追她的男孩子就沒斷過,上到研究生,下到本科生,其中不乏家底殷實的富二代,甚至還有其他學院的單身男老師,可也沒見夏夏特別青睞誰,有人表白都是當場回絕。據說她有個談了七年的男朋友,但很少有人見過。
南城十一月的天氣依舊溫暖,夏夏酒紅色的裙子只有半袖,露一截白瑩瑩的手臂在外。
她漂亮得扎眼,笑起來猶如太陽般活力耀眼,和一群初入校門十七八的學生走在一起也不違和。
夏夏對這些學生而言既是導員也是師姐,許多時候學生見面都直接喊她名字,可直到她走近了,那幾個男生都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謝淮問:“她是誰啊”
“夏夏。”男生眼睛瞪得溜溜圓,“夏夏你都不認識到底是不是我們學院的啊”
謝淮眉宇間笑意盎然,手里的籃球朝鐵絲網一拋,砸在上面發(fā)出砰棱一聲。
路過的夏夏聽見聲音轉過頭,看見謝淮沐在夕陽下痞笑的臉。
謝淮挑眉,朝她吹了個口哨,活脫脫一個不知那條街上來的流氓。
男生嚇了一跳,拉住他:“學長你別吹了,她不是學生是導員,雖然長得溫柔但是特別不好惹,上一個調戲她的學生不知道被她整得多慘,你快別吹了——”
“輔導員”謝淮漫不經心,“那搞個師生戀也不錯啊。”
他又吹了聲口哨,朝夏夏笑:“夏老師,談個戀愛怎么樣我請你吃晚飯啊。”
男生幾乎心肌梗塞,就在他以為這位學長要倒大霉的時候,一條鐵絲網之隔的夏夏唇角彎起一個溫柔的笑。
她撥了撥手腕戴的菩提珠,聲音甜甜地說:“好啊。”
謝淮跟許大龍搭伙做了兩年,完成了真正意義上第一桶金的原始積累。兩年后他另立門戶,借銀行貸款自己開廠,今年年初融資了三千萬擴大生產規(guī)模,最近又動了涉及其他行業(yè)的心思,他出差了一個月去外地考察,打算投資開發(fā)一處旅游景區(qū)。
他故意沒提前告訴夏夏今天回來,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
“怎么突然就回來了都不提前告訴我。”
夏夏坐上副駕駛,聞到車里有股濃郁的花香,她轉頭,看見后座放著一大束紅玫瑰。
“你說呢”謝淮淡淡地問。
夏夏笑嘻嘻的,側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今天是夏夏生日,謝淮再忙都會趕回來。
他不急著發(fā)動車子,按住夏夏深吻。夏夏下午剛吃過學生給的水果糖,吐息間有股荔枝的甜味,她乖乖仰頭,手掌撐在他胸口,溫順又招人疼,她舌頭軟綿綿的,含在嘴里像吃了塊荔枝軟糕。
直到把人親得滿臉通紅,謝淮才舍得松口:“學校里喜歡你的小男生還挺多啊”
“也沒有多少吧。”夏夏撓頭,“最近沒有人跟我說過了。”
為了避免被學生追求,夏夏最近幾年頻繁地在朋友圈曬謝淮的照片,可即使這樣也還是有小孩不死心,經常半夜給她發(fā)消息表白,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最近她確實沒有收到類似的消息。
謝淮打量她。
夏夏這些年沒怎么變,一張鵝蛋臉,軟紅的唇,杏核般漂亮眼,眸子漆黑如兩丸通透的水銀,別說學校里那些小男生,他看了這么多年也沒有半分厭倦。</p>
從前夏夏很擔心地問他如果有一天感情淡了怎么辦,可謝淮覺得永遠沒有那一天。
七年不癢,哪怕七十年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