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情的情緒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她的焦躁不安,憂慮急郁,旁人看不真切,但從成帝這個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的眼里來看,那是異常明顯的。
可成帝也實(shí)在是摸不清楚,對方到底是遇上什么了。
起初,成帝以為是柳麗容等人在背后又嚼了什么爛舌根,叫鐘情聽去,窩在心里憋得慌了,所以成帝故意在鐘情面前主動挑起了這個話茬,后來鐘情果然吐露了那句“龍生龍,鳳生鳳”的鬼話,似乎也印證了成帝最初的猜測,可成帝總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非常明顯的一點(diǎn)是,在成帝對鐘情暗示了威毅伯府并不會如何風(fēng)光的落魄下場后,成帝能明顯地感覺到,鐘情非常震驚但她身上的焦慮情緒,卻并沒有因此有分毫的減少。
這連帶著,讓成帝的情緒也焦慮了起來。
從前朝到后宮,成帝處理事情的手段都比往日激進(jìn)了不少,黃海琦那邊也無那耐心與他好聲好氣地講道理了,三輪酷刑下去,該招的也就招的差不多了;后宮那邊,當(dāng)時能處置那個妄想攀龍附鳳的宮女的方式有很多,可偏偏成帝當(dāng)時積累的情緒陡然積壓到了頂點(diǎn),一下子爆發(fā)后,成帝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上一次這般的暴怒,已經(jīng)可以追溯到一年前的圍場事件了。
但以這兩件事的輕重大小,說來單是放在一起,就令人覺得分外可笑的。
最終,成帝也順從了自己心底的怒氣,用了一個最為粗暴的手段,那一夜后,想必東西六宮無人不知永壽宮有個背主爬床的宮女,正撞到成帝的氣頭上,被慎刑司“好好”地處置了。
也就是在這一晚,成帝與鐘情敞開心扉地談了子嗣的問題,鐘情將自己對難產(chǎn)的憂慮分毫不減地傳遞到了成帝身上,成帝也怕,他其實(shí),遠(yuǎn)比鐘情想象中的還要怕一些。
畢竟成帝自己的生母云氏,當(dāng)年就是死在了產(chǎn)房之內(nèi),都沒能睜開眼再多看成帝一下。
成帝想,是了,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兩個的憂慮驚懼,是一模一樣的。
可是為什么,鐘情會突然想起這個問題呢
后宮里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有妃子懷孕了,自然更不會有小產(chǎn)、難產(chǎn)之類的事兒。鐘情對難產(chǎn)感到害怕很正常,可是她怎么突然的就又開始想起這些事情了呢
成帝想不明白,于是叫關(guān)紅去查,去看,去仔細(xì)研究整理一下永壽宮自年后以來,遇到的各色奇異事件,好追根溯源,把引起鐘情焦慮的誘因也一并除了。
可惜關(guān)紅查來查去,查到現(xiàn)在,也只能苦著一張臉稟告成帝“啟稟陛下,年后除了四殿下被陳祭酒家三公子栽贓閑書,與今年三月選秀這兩樁,鐘妃娘娘近些日子所看所聽所接觸到的,確實(shí)與往日無甚不同啊”
成帝眉頭深鎖,但也沒再為難關(guān)紅,只擺擺手,吩咐他“那就擺駕慈仁宮吧。”
成帝想,允僖被冤枉的事兒,看那日與鐘情說起兄弟倆吵架那段時她的反應(yīng),倒不像是如何憋著氣的模樣,再者了,允僖受冤枉,最多叫鐘情跟著難受難過,倒不至于就叫她突然念起難產(chǎn)那檔子事兒了所以說,還是為了這一回的選秀了。
今年這一次選秀也沒什么特別的,成帝自嘲地笑了笑,也不過就是,來了個陸妍珺罷了。
叫母后那般地堅決堅持堅定,也叫后宮諸人那般的如臨大敵。
慈仁宮內(nèi),成帝穩(wěn)穩(wěn)坐著,與孝純皇太后一同用了午膳,趕在孝純皇太后午睡攆人前,主動開了口“母后,兒臣有話想與您說。”
慈仁宮的宮人們立刻極有眼色地退了個干干凈凈。
孝純皇太后眉梢一挑,不待成帝張嘴,搶先道“皇上啊,你往日也不常往哀家這里來,都說這無事不登三寶殿,哀家也省的只是旁的都好說,你是哀家的兒子,母親哪里能犟得過自己的孩子都不必你說,哀家自然依你,可唯有一著若要是事涉妍珺,哀家心意已決,你今日大可不必張這個嘴”
“那不知母后的心意,”成帝低頭吹了吹自己的茶,微微笑道,“又是如何呢”
“自然是要妍珺入宮”孝純皇太后腰板挺直,理所當(dāng)然地回答。
成帝頓了一下,靜默片刻,緩緩問道“那不知母后為何,就又非要陸家姑娘入宮不可呢”
孝純皇太后嚴(yán)肅地看向成帝,鄭重而又堅決道“這是為著當(dāng)年的信義為著當(dāng)年哀家與你四舅舅為你和陸家姑娘定下的那一紙婚約沉珺縱不行了,妍珺年紀(jì)卻再合適不過,皇上總不能再以此推托了吧”
孝純皇太后陸氏,是楚襄侯府庶出的四姑娘,她的生母貌美得寵,除了生了這么一個好命到從一個庸碌郡王的側(cè)妃躺著坐到西宮皇太后的女兒之外,還為老楚襄侯生了一對雙生子,其中之一,便是如今孝純皇太后正與成帝說到的這個“四舅舅”。
而孝純皇太后在她還不是西宮的皇太后,而只是吳王的陸側(cè)妃時,確確實(shí)實(shí)是與自己的同胞兄長,為成帝與陸妍珺這對小兒女,寫下過這么一封婚書的。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后來混亂的帝崩、勝戰(zhàn)、承祚登基成帝的結(jié)發(fā)之妻,當(dāng)是這陸沉珺。出錯了,請刷新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