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吃了一頓飽的,躺在自己的軟榻上搖扇子。
他們在這處小院子乏人問津,太陽倒是從不遲來。正午一到,外頭的太陽愈發(fā)熱烈,溫度令人發(fā)悶。月例沒了,照常解暑該有的冰自然也就沒人送了。
璧如站在衣柜邊上整理兩人的行裝,前頭聽林淼說要走,她高興極了,心中積壓了許久的不安與驚懼也消散了許多。
林淼則閉著眼睛想著陳寧與謝琰。年前邊境有過騷亂,陳寧這陣子正在巡視封地,暫時并不在府里頭。而謝琰其實(shí)并不僅僅管著這府中內(nèi)務(wù),實(shí)際上在外頭做著不少生意,手握著這封地上過半的經(jīng)濟(jì)命脈。陳寧與他即便還無愛,卻也信得過謝琰的才能,兩人更似君臣。
按照原著里的結(jié)局,陳寧也是靠著謝琰賺來的錢發(fā)展壯大了自己的軍力,而后起兵反了自己親哥,重整了整個國家。而謝琰以宋國公府庶長子的身份被推向晉地,最后以后位回歸上京,滅了謝家滿門。
林淼沒看過原文,不知道謝琰在國公府受了怎樣的對待。但想想也可以知道一個六七歲才被從外頭找回去的庶子面對突如其來的身份轉(zhuǎn)變會有的茫然無措。這個時候如果再有什么外力推動他黑化,在那樣的大家族的紛爭里,謝琰心理扭曲屬實(shí)算情理之中了。
換言之,謝琰這會兒十之八.九已經(jīng)變態(tài)了。想到這里,林淼打了個顫。
要論年紀(jì),林淼自然能壓他們兩人一頭。然而他清楚得很,論經(jīng)歷與手段,那兩人隨便掉根頭發(fā)絲下來,都能比自己牛逼。
在他們耍心思那純粹就是找死,還不如直接眼淚汪汪地說一聲爺爺饒命來得實(shí)際。
林淼加快了自己打扇子的動作,卻也趕不走暑氣難消的燥熱,好不容易要迷迷糊糊入睡之際,屋外又忽然傳來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而后有個人立在門口細(xì)聲問:“有人在嗎”
林淼打著小呼嚕,璧如快步過去拉開房門,“有什么事兒嗎”
來人是謝琰身邊侍候的大丫頭妤雯,皮膚白皙個子高挑,臉上帶著淺淺的笑:“不知林公子此時方便不方便,王妃那兒有事勞林公子去一趟。”
提到了謝琰,璧如垂在身側(cè)的手縮到后頭抓了抓自己的裙擺,然后回頭看了一眼林淼,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請姐姐稍等。”
妤雯含笑垂首。她的視線往里落到了小圓桌上頭,只看見幾個倒扣的茶杯,果點(diǎn)什么的卻是零星都不見。妤雯將之記在了心里頭,復(fù)便收回了視線。
林淼本來就睡得不深,這會兒已經(jīng)因她們的說話聲而醒來,心中狂風(fēng)暴雨似的吹過一陣驚慌。他一骨碌坐了起來,腦中閃過各種可能性,卻也想不出來謝琰現(xiàn)在找自己過去會是因?yàn)槭裁词虑椤?
璧如快步到了榻前,彎腰將林淼的鞋子撿起來給他穿上。林淼也趕緊起身下榻,連額前的汗水浸濕鬢發(fā)也顧不上,一刻不敢拖延。
畢竟從他現(xiàn)在的處境來論,說不準(zhǔn)就因?yàn)檫t到而到時候多挨一刀啊。
妤雯半垂著頭,聽得耳邊傳來一陣錯雜的腳步聲,再看去便是一雙男鞋入了眼簾。她跟著將視線往上抬,恰見林淼慌慌張張扶著自己的腰帶,一雙桃花眼配著個黑湫湫的瞳仁,自然透著一股可憐可愛的味道。不說男子,便是女子也挑不出幾個這般顏色的,也怪不得晉王能看上了。
妤雯對林淼露出笑來,開口客氣:“擾了林公子小憩,有勞公子隨我去趟清秋院。”
林淼大著膽子向妤雯打聽:“不知王妃為何事找我”
妤雯并不透露,只道:“公子去了便知。”
林淼心道:“去了便知不假,老子就怕自己有去無回啊。”
璧如有心跟上,不過林淼沒讓。
沿著游廊一路前行,上了臺階又下臺階,周折了有小半刻鐘,林淼的面前便出現(xiàn)了一處清幽的院子。院子里頭有幾個丫頭婆子壓低了步子進(jìn)出。
這般略帶壓抑的氛圍,讓原本就心懷緊張的林淼越發(fā)不安起來,不知屋里頭的謝琰是不是個長著四手四腳的妖怪。
妤雯的腳步停在了臺階下頭,她回頭對林淼道:“公子且等一等。”
她說著先上了臺階,掀開門簾進(jìn)了屋,約莫隔了十幾息,屋里頭又走出來一個圓臉的小丫頭伸著脖子對林淼道:“林公子,王妃請您進(jìn)來說話。”
林淼努力鎮(zhèn)定,他邁步上了臺階,在門簾前一低頭進(jìn)了屋里。
屋里頭是仿佛與外頭截然不同的時節(jié),冰鑒散發(fā)出來的涼氣清透怡人,將盛夏的暑氣完全隔絕在了外頭。
但來不及舒一口氣,只敢低著頭的林淼就看見自己正前方的榻上有一雙穿著黑靴的腿以及垂在那靴側(cè)的衣袍帶的金邊,不用多猜,那就是謝琰了。
遵循著自己記憶里的禮節(jié),林淼二話不說行了禮,只是開口時一個沒忍住,稍帶了點(diǎn)沒出息的磕巴;“見,見過王妃。”</p>
這一磕巴,整個屋里似乎都靜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