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總是說變就變,前一秒還在艷陽高照,下一秒就烏云密布大雨滂沱,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濺起烏漆嘛黑的污水遍地流淌著,空氣中全是塵土被打濕怪異的味道。
徐家村是一個依山而居的小村子,距離最近的縣城都有幾十公里,地處偏僻,土地貧瘠,一年四季輪換著種些糧食倒是能夠糊口,就是累人的很。
村里年輕人大多都出門念書工作做生意去了,稍微有些能力都在城里鎮(zhèn)上買房定居,再把家人接了去,因此村里只剩下些老人和孩童守著許多荒廢的田地房屋過日子。
一輛毫不顯眼的車子順著村口蜿蜒曲折的泥濘小路,慢悠悠的透過雨簾,斜穿過這個暮氣沉沉的村莊,往山腳下去了。
村口幾個踩著水玩的孩童嘰嘰喳喳的笑鬧著,“爺,看車車”
靠在門檻上坐著的老人敲了敲自己手中的土煙鍋子,往山腳方向看了一眼,“前兒個還聽說徐家收養(yǎng)的那小子成了什么大明星,這估計是回來接徐家那位吧。”
旁邊鄰居老太太瞇著眼睛拿線往針眼穿,可惜年齡大了眼花,穿半天也穿不進去,只得放下來,低聲嘆著氣,“若真是這樣,那也是好事,那位也真是太苦了些。”
說起來山腳下那家還是外來戶,二十來年前跟著他媽大包小包的搬到村里來,據(jù)說是外面跟人離了婚過不下去回祖宅來,他們也不知道離婚是個什么意思,當熱鬧看了。
倒是那所謂的祖宅倒是真闊氣過,三進的大院子,上好的青磚黑瓦,雕龍畫鳳的,可惜在動亂的時候好磚頭和木料都被拆了折進別人家房子里,只剩下些破墻爛木頭,不遮風(fēng)不擋雨的。
被拾掇拾掇,砍了些樹枝枯草蓋上去,居然也就住下了。
他媽倒是個難得的美人,手段又了得,十里八鄉(xiāng)沒有能抵得上她一個手指頭的,在的時候村里人天天跟前去獻殷勤,好歹把房子翻新裝修了下,村里給分的田地種了下去。
后來他媽走了,他本人又實在邪性的很,除了家里掃地砍柴的老婆子經(jīng)常上山砍柴,下地收糧,在村里走動。
村里的人除非實在有事求到他跟前,竟然沒有人愿意主動靠近山腳下。
近些年隨著出村打工的人越發(fā)多,見了些大小世面,更是對老人口中那些神神叨叨邪性的事情不屑一顧,對他越發(fā)看不上眼了。
算算也都快三十歲了,也沒人張羅給說個媳婦,一個孤家寡人又窮又丑又病的老光棍兒,跟著個兇神惡煞的老婆子住著。
在他們眼里,可不就是可憐的很那。
車子悄無聲息的停在山腳下,車里的人撐開傘出來,雨水太大,噼里啪啦的打在傘上,順勢就跟潑出來一樣,打濕了他的衣服褲腳。
可來人卻跟沒感覺到似得,站在門口,猶豫著害怕著,敲門的手抬起來,又放下去,如是循環(huán)了好幾次,才終于鼓起了勇氣,推開兩道破損的木門,走了進去。
宅子很大,原址是古舊的三進院子,這些年被修修改改的看不出來原本模樣,進門是開闊的院子,院子中央得石榴花開的正盛。
紅艷艷的一片,暴風(fēng)雨洗刷下更顯得顏色鮮妍亮眼,雨水嘩啦啦的順著花瓣枝葉流進了地上,一片花瓣也沒打落下來。
屋檐下堆疊著劈成斷塊的木柴,嚴嚴密密用塑料布蓋著,身材干瘦的婆子正坐在那里點炭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這么大的濕潤雨氣,火飛快的燃燒起來,一點煙都沒有。
聽見動靜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皺紋深刻,整張臉皺成了橘子皮,眼睛被擠的只剩下細縫,此刻正透出冰冷不善的目光,活生生一個童話故事里老巫婆模樣,仿佛下一刻就會伸出烏黑尖銳的指甲撓開人胸膛挖出心肝來吃掉。
不過在看到來人之后,干癟的臉上露出笑容來,想要做出一點和善模樣來,偏生皮膚黝黑,一笑起來皺紋都被擠壓在一起,更顯的兇惡,半點看不出來和藹。
“你回來哩。”
語調(diào)倒是又輕又軟的,還帶點江南一帶的口音,可惜形象實在太嚇人,以至于撐著傘的人都不太敢靠近她,只是僵硬著點了點頭,“嗯,張嬸好。”
婆子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來他的躲避,只是不愿意跟他計較罷了,端起地上笨重的火盆往屋里走,一邊走一邊跟他絮叨著,“可算回來哩,二爺這兩天精神好點,你多陪他說說話,他也高興的。”
跟在她后面的人抿緊了嘴唇,動作越發(fā)僵硬了,連走路都不太會了,被無數(shù)粉絲稱之為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俊臉上帶著些難堪執(zhí)拗。
“張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