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六郎不明白,為什么哥哥們不是去推磨就是去挑豬崽,獨獨他一個人要對著賬本算盤犯愁呢
這個疑惑折磨了他許久許久,反正一直到后來他也沒想通。倒是大嫂溫氏對他羨慕得很,想也知道,推磨究竟有多累人,挑豬崽也不是個好差事,畢竟得一家家的跑著挑選采買好后,再往家里挑,順利的話,半天工夫就成了,不順利的話,前后折騰幾天也是有的。
多辛苦啊,多累啊!
當然,這都不是關鍵,對于溫氏來說,最最關鍵的問題在于,這么辛苦還沒錢拿!當天夜里,她就忍不住沖大郎抱怨道:“你說咱們那個四弟妹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你咋這么說話呢人家和和氣氣的,招你惹你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溫氏頭疼得捏了捏眉心,略組織了一下措辭后,才又道,“我就是覺得四弟妹那人傻乎乎的,支小食攤兒的主意明明是她想出來的,就這么白白給了二嫂。就算二嫂分她錢,那才一成,她要是自己干,錢不都是她的了”
“自己干太累了。豬毛娘,你是不知道,二弟早就跟我說過了,二弟妹一天到晚都在搓湯圓,那膀子粗了一大圈不說,半夜里胳膊還老抽抽,好幾次都把他打醒過來。前段時間,他是真沒轍兒了,只能摟著灶臺睡。結果灶臺那小子白日里喝了太多湯圓那個甜水,尿床了……你說嘖嘖。”
溫氏煩得要命,只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我跟你說賺錢的事情,你給我扯這些做什么苦點累點有什么關系能賺錢才是最最緊要的!”
大郎實在懂不起自己的婆娘,退一步說,就算王香芹是真的傻,白白將賺錢的機會拱手讓人了,可跟他們又有啥關系呢吃虧的難道不是四郎夫妻倆嗎
他是不懂,這世上有些人不是吃虧了才難受,而是沒占到便宜就難受的撓心撓肺的。哪怕最近幾日,賣湯圓的利潤是越來越少了,可那是針對前段時日的暴利來說的,實則每日里小食攤兒賺的錢,起碼能買半頭大肥豬。正因為如此,溫氏才覺得王香芹傻透了,辛辛苦苦的捉豬崽、打豬草、煮豬食,前后忙活一年光景,就算一切順利,按著五頭大肥豬來算,到年前一共能拿多少撐死了不過二三十兩銀子。這要是去做買賣,不消半個月就能賺回來了。
至于苦啊累啊,溫氏一方面是不在乎,另一方面還是覺得王香芹有毛病。這支小食攤兒興許是很辛苦,可養(yǎng)豬就輕松了再一想到晚間盤賬時王香芹對六郎說的那番話,溫氏就更睡不著了。
啥叫五色湯圓賣不動了,要換一樣吃食還弄個幾種試著賣賣看
早先那么好的發(fā)財機會叫二郎媳婦搶了去,溫氏已經心肝肺一起揪著疼了。這要是再錯過下一次發(fā)財機會,她覺得她根本就活不了了。
“大郎,大郎我跟你說……”溫氏推了一把身畔的男人,誰知回應她的卻是一陣高低起伏的鼾聲。
對于溫氏來說,這又是一個不眠夜。
睜眼到天明,溫氏聽著西屋那頭有響動了,忙不迭的起身穿衣,打算找機會跟王香芹好好聊聊,務必要叫她知道,自己也是能吃苦的人,以前偷懶耍滑那不是因為沒錢拿嗎這一碗吃食好幾文錢,擱誰誰都樂意賣力干活啊!
可惜,溫氏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王香芹起得并不是最早的,可她才推門出來,二嫂就端著臉盆過去了:“剛兌好的洗臉水,你抹一把醒醒神。早飯快好了,我蒸了倆青皮鴨蛋,油汪汪的,可下飯了。”
溫氏:……
哪怕起得很早,她還是沒尋著機會,最終也只能目送牛車載著王香芹出發(fā)了。
自家的牛車還是借長房的,朱母不止一次的說要買一頭牛。可牛這玩意兒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的,他們秀水村還算好的,整個村子有耕牛的人家有五戶,像鄰村,整個村子就一頭牛。朱母是年前就起了意的,直到如今眼瞅著正月都要過完了,還是沒找到愿意賣牛的人家。朱母也犯愁,她是想長長久久的做買賣的,畢竟來錢快啊,可馬上就要春耕了,她得把牛還給長房去,這沒了牛車,吃食買賣就不好做了,畢竟東西太多太雜了。
朱母就盤算著,實在不行就買頭驢或騾子,雖說沒牛勁兒大,可作用也不小。回頭還能幫著推磨,讓家里的傻兒子們也歇歇。
讓四郎在前頭牽著牛,朱母就把這個事兒說了,讓王香芹捉豬崽的時候順便問問誰家有驢或騾子賣:“我實在是抽不開身,就算如今這買賣不像前頭那么火熱了,可還是得有人看著攤子吧你大嫂三嫂都不頂事,回頭要實在是不行,我還牛車的時候,托大嫂子問問。”
“還有啊,你捉豬崽的時候看仔細點兒,哪頭豬崽搶食最兇就買哪頭,還有那種看著脾氣最壞的,身板最結實的,都成。千萬不要選那種沒啥精神頭的豬崽,也不要人家說啥你就信啥。”
“回頭記得讓四郎也幫你看看,早先我養(yǎng)豬的時候,他老幫我來著,多少還是會看一點的。”
哪怕王香芹對挑選豬崽一事極有信心,她還是一一應承了下來,謝過了朱母的好意。及至到了目的地,王香芹草草的逛了一圈,心里大致有數(shù)后,就跟四郎一起去了年前就說好的養(yǎng)豬人家。
這年頭的養(yǎng)豬人家,少的就養(yǎng)一兩頭,多的也不過三五頭。因此,不論是配種還是買豬崽,都沒形成固定的規(guī)模。這種情況有好有壞,對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的王香芹來說,因為賣家太少了,她挑選的余地其實也很少,去的第一家,一共活了六只豬崽,卻沒一只入她的眼,第二家第三家的情況也類似,逼得她不得不放低要求。
不過,好消息也是有的。王香芹本來是覺得自己手頭上的資金比較少,頭一年的五只豬出欄后得全部賣掉,再等次年開春捉更多的豬崽來養(yǎng)。創(chuàng)業(yè)嘛,本來就是起步最難的,等后面規(guī)模大了,流動資金多了,她也就可以著手優(yōu)化豬種一事了。而如今就不用那么麻煩了,她可以直接今年就開始育種,反正二嫂會源源不斷的給她提供資金,再說就眼下這個市場,等她的養(yǎng)豬場頗具規(guī)模時,誰家要是想捉豬崽,一準來找她。
市場尚未形成的時候,其實也是吃下整個市場最好的機會。
本著育種的打算,最終王香芹買下了一公四母五只豬崽,卻是分別在三戶人家買下來的。可就算這樣,她還是覺得不滿意,未曾優(yōu)化過的品種真的太難以入眼了。
至于朱母想買驢或騾子一事,盡管眼下沒什么消息,不過王香芹也跟人家提了,有意想賣的自然會來秀水村找他們。
忙活了一天,等四郎吭哧吭哧挑著擔子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漸暗了,而朱母和二嫂也已經回來了。聞著院壩里肉的香味,王香芹笑道:“看來二嫂又燒好吃的了。”
“你家去吧,我把豬崽子放到豬舍去。”四郎讓王香芹先去,自個兒轉身去了隔壁。經過一冬的改造,豬舍已經設施齊全了,里頭就不說了,連外頭都搭好了一個土灶,專門用來煮豬食。當初這么做是為了避免矛盾,畢竟那會兒朱母自己也說了要養(yǎng)豬的,豬圈分了,沒的吃食還在一鍋的。
四郎將豬崽子放到豬舍里,又回家提了清水,將原先準備好的草料和豆渣一塊兒煮熱了,倒進了食槽里。等一切完事后,他又將豬舍的門鎖好了,這才返身回了家。
老朱家這邊,飯菜已經上桌了,等四郎洗凈了手過來后,朱父就宣布開飯了。到底是辛苦了一天,哪怕自家沒有食不言飯不語的規(guī)矩,在填飽肚子之前,全家人都忙著挾菜吃飯,一直到吃得差不多了,才陸續(xù)有人開口說事情。
說買驢那事兒的進程,關心下王香芹買的豬崽子,算了下春耕開始的時間,再大致分配了各人的任務。到時候小食攤兒肯定擺不了了,事實上等春耕開始了,所有的集市都沒了,連買東西都會變得很麻煩,畢竟他們這里只是小地方,不像那些大的州城府城,一年四季都是熱熱鬧鬧的。
溫氏對春耕沒啥興趣,她娘家夫家人口都不少,本也不需要她下地干活,一般分給她的任務不是洗衣做飯就是帶孩子,累肯定是要比平常累的,不過也還行,畢竟誰家都是這么過的。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王香芹到底琢磨出新鮮吃食了沒再就是,怎樣才能截胡了這發(fā)財?shù)馁I賣。
直到朱母宣布她今年既不養(yǎng)雞也不養(yǎng)豬了,溫氏才如夢初醒。</p>
“娘你不養(yǎng)雞了為啥啊豬咋也不養(yǎng)了那你今年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