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打豬草說難不難,不過要打滿一整筐也不容易。
等王香芹背著打好的豬草從山上下來時,已經(jīng)快晌午時分了。
從山坡上往村子里看,不少人家的炊煙都升起來了,王香芹趕緊加快了腳步,往村里走去。她上山那會兒,天色還早得很,路上也沒多少人,這會兒人倒是多了起來,有些蹲在村道上捧著碗吃飯,有些則站在墻根處跟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嘮著家常。
見王香芹低著頭走過來,就有人拿胳膊肘捅了下旁邊的人:“看,那不是王家大閨女”
“是啊,她這會兒已經(jīng)是朱老二家的四兒媳了。你說,天老爺這不是愛捉弄人嗎擱早先,誰想得到呢”
“想到啥你可得了吧,人家朱老二家也不差,家里人多田也多,要不是還供著個讀書人,日子比咱們幾家可紅火太多了。”
這話倒是在理。
要真論家底的話,老朱家可以說是村子里數(shù)得上號的殷實人家了。他們家光水田就有二十畝,還有十來畝的旱地。要是別家有那么多地,少不得要賃出去多半,雖說這樣一來還是能收租子,可哪有自己種來得劃算老朱家男丁多,除了最小的六郎外,各個都是莊稼把式,不單把那么多田都侍弄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還有倆兒子常年在鎮(zhèn)上做工賺錢,按說這日子應(yīng)該是過得很滋潤的。
可老朱家那頭也不知道是咋想的,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供出個讀書人來。早先,朱六郎還小的時候,是去鄰村跟著老秀才念的書,每月送點米糧蔬菜,逢年過節(jié)再拎一籃蛋、提塊肉啥的去,其實也不費多少錢。可自打兩年前,朱六郎考上了童生后,就被送去了鎮(zhèn)上念學(xué)塾。
去鎮(zhèn)上念書,開銷可大了。不單按月要交束脩,三節(jié)兩壽的禮物也少不得。再說鎮(zhèn)上離村里到底還是有段距離的,偶爾買個東西當(dāng)然是早去晚歸的,可要念書的話,每日往返也太折騰人了。朱六郎是住在學(xué)塾里的,這又是一筆不小的錢。
村人們說的這些個事兒,王香芹其實都是知曉的。
早在今年開春那會兒,兩家開始說親時,王家這邊就仔仔細(xì)細(xì)的打聽過了。最初,王家還有些猶豫,這嫁閨女,最擔(dān)心的就是碰上偏心眼兒的婆婆,要是偏的自己這房倒沒啥,一旦偏向別個兄弟,往后的日子想也知道是啥滋味。可王香椿的懶饞是出了名的,蒙蒙外村人倒也罷了,在本村誰還不知道誰呢偏王家父母又舍不得將小閨女也遠(yuǎn)遠(yuǎn)的嫁了,想著老朱家別的都尚可,就索性一咬牙,答應(yīng)了這樁親事。
答應(yīng)是答應(yīng)了,就是沒忍住在背后多嘀咕了兩句,因為不好當(dāng)著王香椿的面說她未來婆家的壞話,這些話倒是都入了王香芹的耳朵。
那時,誰又能想到,最終嫁到了老朱家的,竟然會是王香芹呢
對于王香芹來說,這樣也不壞,起碼沒叫她兩眼一抹黑的嫁人。
王香芹理解村人包括她娘的擔(dān)心,其實那些人也不是看不起讀書人,而是覺得朱六郎不是塊讀書的料。道理也簡單,就朱家那哥幾個,一個兩個的都是光有一把子傻力氣的。要是下地干活,有力氣當(dāng)然是好事,可在讀書上,力氣可幫不上什么忙。
朱六郎看著是不如他幾個哥哥那么大塊頭,可也比一般的讀書人壯碩多了。而且他確實也不聰明,跟著鄰村的老秀才念了十幾年的書,才勉勉強強的通過了縣試和府試,成了村人口中的童生。
其實,所謂的童生,與其說是功名,不如說是個資格。讀書人只有通過了童生試后,才擁有參加院試的資格,也就是俗稱的考秀才。
朱六郎是兩年前考上的童生,同年考秀才落榜后,就進(jìn)了鎮(zhèn)上的學(xué)塾,可惜次年還是落了榜。再就是要看今年的了,具體開考的時間王香芹也不太清楚,主要是原主并不關(guān)注朱家的事情,可依稀仿佛記得去年好像是初冬剛換上襖子的時候,得知朱六郎沒考上。
王香芹邊走邊琢磨事兒,結(jié)果半路上碰著了剛從河邊回來的大嫂。
大嫂端了個大木盆,明顯是剛洗完衣裳。她也聽到了村人的議論聲,癟了癟嘴,走到了王香芹身旁,同她并排走在村道上,壓低聲音道:“每年到了快考試的時候,就總有碎嘴婆子拿六郎說嘴。”
“快考試了”王香芹問。</p>
“可不是每年都是秋后以后考,不是這月底就是下月初,反正就這幾天了。”大嫂說著就嘆了一口氣,“不是我不盼著六弟好,實在是這事兒啥時候才算個頭呢一年兩年的考不中,人家都說留底不是讀書的料,只娘她不信邪,非逼著六弟上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