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入了深秋。天氣一日涼似一日。自那日安錦南與她說起可能要重新領(lǐng)兵的事后, 盛城的氣氛便一日比一日的緊張。
府里常常會出現(xiàn)一些陌生面孔, 深夜來, 清晨走。安錦南流連外院的時間越來越多。天才來一回后宅。
這個時候, 豐鈺不想他分心, 她安心在后院做她的事,偶然還開個小宴, 邀請她的舊友們過來聚聚。
嘉毅侯家有宴,賓客自然樂于赴會。也有不少盛城官家的太太主動遞帖子過來,想與嘉毅侯夫人交好,走動。
豐鈺細(xì)腰仍是緊束, 看不出體態(tài)上的變化。她婉約含笑,大有在盛城獨(dú)占風(fēng)頭的態(tài)勢。各家送來的帖子, 俱都收了, 選了合適的日子, 成群的分別開宴。
她將偶然閑談得來的一些消息遞給安錦南。比如劉旻近來為著什么事忙,哪位官員有事出了遠(yuǎn)門,又有誰家的公子近來迎娶了外頭官吏的閨女, 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網(wǎng), 看似并沒什么聯(lián)系,她私下里細(xì)細(xì)梳理成字條, 叫人傳到安錦南手里。
至于用不用得著,不在她考慮范圍。她和安錦南分工清晰, 她只管她自己的一攤事。
韓嬤嬤也安靜下來。一開始她還不常出來見人, 自打豐鈺悄悄去尋了她一回后, 她突然變得積極起來。和元嬤嬤一道在上房伺候,如今豐鈺的飲食、湯藥,都由她料理著。
七月中旬,安錦南出了一趟遠(yuǎn)門。豐鈺不想他記掛,瞞著有孕的事沒說,那時她已經(jīng)坐胎兩個半月了,除了時有惡心,并沒太大的孕期反應(yīng)。
安錦南不在的這段時間,豐鈺接獲了兩個消息。一個是關(guān)于外面的,秦王失蹤,皇帝病重,皇次子齊王監(jiān)國,柱國將軍魏坤領(lǐng)兵伐北,兵敗雁門關(guān),軍心大亂。朝中終有聲音,提議啟復(fù)從無敗績的嘉毅候安錦南。
這件事安錦南早有準(zhǔn)備,也已經(jīng)與豐鈺交過底,豐鈺并不意外。
另一件事是關(guān)于豐媛的。豐鈺接到風(fēng)聲,豐媛似乎在宮中犯了事。豐大太太幾次三番來見豐鈺,手里拿著豐媛親筆寫的書信,想求豐鈺托安錦南出面替豐媛求情。
在外人看來,這對安錦南來說不過是件尋常小事,他姐姐是皇帝的淑妃,曾在宮中十分受寵,安錦南自己也深受重用,不單官居一品,還兼了鹽政肥差。
可豐鈺知道,宮里的事從沒那么簡單。
豐媛剛剛?cè)雽m,按理說,她還沒機(jī)會在主子娘娘跟前服侍。初入宮的宮女光是研習(xí)宮規(guī)就要三個月,然后被派往各處先做粗使。擇機(jī)靈精明安分者,推薦入各宮。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就犯了“大不敬”罪,還是在這種敏感的時候,豐鈺陰謀論地想,用安錦南的姨妹過錯來轄制他,這與從前冤淑妃犯錯以打壓安錦南,手段如出一轍。
豐鈺沒有拒絕豐大太太。無論她和豐媛有沒有感情,豐媛犯這樣的過錯,豐家和她,都逃不脫干系。
更何況事情可能關(guān)系到安錦南。
但豐鈺并不打算將此事告知安錦南。
豐鈺書信一封,命趙躍著人送去了京城。
十年宮中生涯,她也不是全沒助力。
關(guān)貴人再不得寵,亦是兩湖總督府的出身。她胞弟關(guān)奇,乃是御前行走的三品侍衛(wèi)。
她靜靜的等待消息。
十天過后,安錦南回到盛城。
此時,朝中有了準(zhǔn)確消息,齊王代皇帝下詔,啟用嘉毅侯安錦南為北伐統(tǒng)帥,將領(lǐng)三軍往雁門關(guān)迎敵。
同時宮中有了回信。關(guān)貴人指明,打聽到確切情況,豐媛暫無性命之憂。因為……皇帝根本顧不上。——宸妃出事了。
安錦南風(fēng)塵仆仆地沖進(jìn)后院,豐鈺正在繡孩子用的小衣裳,小環(huán)來不及傳報,就見男人興沖沖地闖了進(jìn)來。
豐鈺將手中的針線塞到桌子底下,含笑站起身來,安錦南深邃地眼睛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無言走近,擁住她的腰將人抱起來轉(zhuǎn)了一圈。
才端著湯水走進(jìn)來的韓嬤嬤霎時變了臉,見那粗實的手臂緊緊箍在豐鈺腰上,只看的她心驚肉跳。
安錦南所幸還顧及著自己身上的塵土,捧住豐鈺的臉親了親她嘴唇,低聲道“我先去沐浴。”
豐鈺忙不迭命人備飲食上來,韓嬤嬤湊近低聲地斥她“可不能縱著侯爺胡來……”
豐鈺漲紅了一張臉,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等安錦南從后堂出來時,屋中桌前,就只剩下豐鈺。
他朝她笑笑,一步步地走近,自己坐在炕上,伸手就扯住她往身上帶。
半個多月未曾見面,兩人心情有些澎湃。
豐鈺任他擁著,他抬手勾住她的下巴,與她長長的親吻。
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撫了幾下,含笑低聲道“怎地我去了一段時間,你倒似長得豐饒些了?莫不是從前我苛待了你?”
豐鈺抿唇低笑,手在他腰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
親昵地依偎片刻,兩人誰都沒有提及出征的事。
安錦南著實累壞了,吃了兩大碗飯才覺滿足。
天色暗了,屋中燃著昏黃的燭燈。
兩人相擁倒在炕上,肌膚緊密相貼,安錦南翻身覆上,伸手撩開她的頭發(fā),纏綿細(xì)密的吻落下,豐鈺歪著頭,伸手輕輕的推他。
“侯爺,何時出發(fā)?”
終是問出來了。
安錦南眸色一黯,翻身坐了起來。
他回手將她從枕上撈起來,讓她伏在自己腿上,指頭輕輕摩挲她細(xì)滑的脊背。
“明日將鹽政之事交接好,后日便即啟程前往京城,一路快馬,約四五日入京。”
豐鈺緩緩捏住他袍角,將面容埋在他膝頭“侯爺要去多久?”
會不會,孩子降生時,都不能在她身邊?
這一去有多兇險,她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