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抬頭對上淑妃笑意的眼神,慌忙撇了眼崇成帝,他哪里敢承淑妃娘娘這句謝,忙行禮道:“這都是奴才的本分,若是娘娘有何吩咐,盡管喊奴才便是。”
言罷,喜子退到了茶水間。淑妃娘娘在宮里是出了名的好說話,性子和善,待人寬和,但喜子總喜歡不起她。
深宮里待久了,除了年少相交的人,對其他人總是放松不了警惕,尤其是他看著淑妃總覺得有種洛姑姑的影子在。
他雖不知洛姑姑與圣上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何事,讓圣上對洛姑姑絕口不提,可如今圣上讓淑妃做的事情,明明就是洛姑姑最常做的。比如淑妃娘娘身上著的這一套,是洛姑姑曾經(jīng)最常穿的顏色,又比如在崇明殿里陪著圣上,備上一盞茶,一些愛吃的點心,坐在榻上捧著繡筐做衣物或者荷包。
喜子晃了晃腦袋,盡量讓自己不再去想關(guān)于洛書的任何事,現(xiàn)在‘洛書’這個名字已經(jīng)成了滿宮禁忌,非但不能在圣上面前提起,就連私底下偷偷議論都不行。
淑妃端起茶盞淺嘗了口,側(cè)眸望了眼崇成帝,拿過放在幾案上的繡筐,開始繡著上次不曾繡完的荷包,雖然她各式各樣的荷包繡了不下二十只,沒有一只得崇成帝青睞讓他佩戴過,但她繡荷包時,嘴角從始至終掛著溫和得體的微笑,絲毫沒有因為每次都心意皆被拒絕而退縮。
崇成帝察覺到了淑妃的視線,但是眼睛都沒往她那里望過一眼,他的心里有股聲音告訴他,那里合該坐著一人,陪著他度過一個又一個下午。
批閱奏折時,崇成帝恰好見到一提及江南水運(yùn)的折子,頓時蹙了蹙眉,上回黃芪官員貪污一案牽連甚廣,威懾了江南不過兩年,那邊又開始鬧起事情來,當(dāng)真是日子舒坦了就開始不安分。
淑妃放下繡筐,雙腿都坐得麻木了,站起來隱隱發(fā)軟,望了上方還保持著看奏折姿勢的男人,她抿了抿唇。
眾人皆以為圣上三千寵愛獨給予她一人,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苦,而且這苦還不能對旁人言說——實際上,圣上從來不曾碰過她。
圣上不過只是需要個妃子來當(dāng)幌子,而碰巧她幸運(yùn)的被選中了。甚至如果不是圣上眼里偶爾的溫柔,她會覺得這人只怕這輩子都是無心無情。
崇成帝終于抽空看了眼顧蕪,顧蕪站起來微微彎腰揉腿的動作一頓,不敢再有任何舉動,直到崇成帝默不作聲的將視線收回,繼續(xù)看奏章她才敢動。
顧蕪眼里閃過莫名的光動,想起父親的催促,讓她早日懷孕,生下皇子才是正經(jīng)事,顧蕪心中就一片糾結(jié),她只是比別人更能看透圣上需要什么,更加乖巧聽話罷了。
但這男人無疑有著致命的誘惑,生殺予奪之權(quán),俊美無雙的容貌,能給任何一個女人想要的榮華富貴,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野心遭受到刺激,如同藤蔓似的瘋狂長動,顧蕪終于邁開步伐,行至崇成帝身邊。
崇成帝不習(xí)慣有人近身,猛地抬頭看了眼顧蕪,劍眉幾不可見地皺了皺,“淑妃若是不想待在崇明殿就回宮吧。”
顧蕪沒依崇成帝的話退下,不過倒沒有再靠近他,只是柔聲道:“萬歲爺,您已經(jīng)看了一個多時常了,歇息下吧,龍體要緊。”
崇成帝手上的筆未放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顧蕪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靠近崇成帝,哪里甘心就這么放棄,她上前一步,千嬌百媚地喚了句,“爺……”
誰知單就這一個字便讓崇成帝反感不已,眼神如刀鋒望向淑妃,“誰讓你喚朕爺”
顧蕪被崇成帝面色如沉墨般濃黑嚇了一跳,往后倒退了好幾步,腿軟的跪下,“萬歲爺……”
“滾!”崇成帝心內(nèi)煩悶,怒吼一聲,將手中的朱筆往下一砸,頓時染紅了顧蕪的裙擺。
顧蕪抬眸去看崇成帝,只能看到他猩紅的眼神,顧不上禮儀提起裙擺慌亂的站起來告退,她毫不懷疑如果她動作慢一點,崇成帝能夠親手殺了她。這是顧蕪第一次看到崇成帝真正發(fā)怒,以往那些只能算是厲聲訓(xùn)斥。
等顧蕪走后,崇成帝那股子心疼的感覺又襲上心頭,痛到他無法抑制。
崇成帝右手死死地抓住心口,咬著牙強(qiáng)忍疼痛,聲音似堅硬又似祈求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疼了”兩年的時間,他偶爾就會心疼上一次,有的時候他都要覺得自己快死了,可是他還沒有弄清楚,時常在他夢里出現(xiàn)的那人到底是誰,他不甘心去死。
喜子聽到動靜急忙跑出來查看,結(jié)果被狠狠地怔了怔,崇成帝額頭上正冒出豆大顆的汗珠子,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他慌張地看著崇成帝,焦急地跑過去道:“萬歲爺,奴才這就去喊太醫(yī)過來。”
“站住!不必了!”崇成帝吼住了準(zhǔn)備出去的喜子,撐著案桌抬頭,面色慘敗白,“不必了,別人任何進(jìn)來。”他緩一緩就好了,這種情況不知道在無人時出現(xiàn)了多少次,每一回都是這么扛過來的,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喜子糾結(jié)地止住腳步,對上崇成帝的眼神,最后他還是默默地退回茶水間,圣上的手段他再了解不過,他不敢違背圣上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