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娘往她手上拎的籃子里瞅了瞅,目露贊嘆:“你這手就是巧,竟能繡出這么美的圖來,看著都讓人舍不得用了。”
“謝謝夸獎,我也覺得我繡得挺好看的!”宋青禾笑得眉眼彎彎,坦然接受了莫大娘的夸獎,一點兒沒有不好意思:“莫大娘,我趕著去繡品鋪子,回頭再跟你聊啊!”
莫大娘看著宋青禾離去的身影,羨慕地道:“老宋家這日子,是越過越紅火了啊。”
有人聽她說起宋家,就問:“莫大娘,你又碰到宋家那寶貝疙瘩了老宋家可有好幾畝水田呢,她怎么沒去田里頭幫忙”
眼下正值春耕時節(jié),大家伙兒都忙得不得了,家里頭但凡能干活的,都去地里幫忙去了。
“他們家什么情況,你還能不知道么她爹娘才舍不得讓她去田里干活呢!聽說就連在家里頭,她兩個哥哥都把大部分活給搶了,從來舍不得讓她累著。”
“嘖嘖,這哪里是養(yǎng)閨女,分明是在養(yǎng)千金小姐啊。這樣下去,等她長大了,又哪家會要她這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媳婦哦。”
“去去去,少說酸話了。青禾雖然不能干活,但人家會賺錢啊!別人繡一個荷包能得七八文錢,她繡一個能得二十文錢!別人繡一塊帕子能得十二文錢,她繡一塊能得二十五文錢!她還會在衣服上繡花兒,那成衣鋪子的掌柜也經(jīng)常找她做活。付她工錢的時候,成衣鋪子的掌柜可是直接用銀子來付的!那可是銀子!這樣能賺錢的金娃娃,你不要,有的是人家要!”
彼時,一兩銀子可以換一吊銅錢,也就是一千文錢。而物價呢普通的蔬菜瓜果只不過一斤幾文錢,粗米五文一斤,精米十文一斤,豬肉二十文一斤……宋青禾賺到的銀子能夠買多少東西啊!
“那是,別人家的閨女都是賠錢貨,青禾卻是個往家里摟錢的閨女。你們想想,青禾剛出生的時候,宋家多窮啊,現(xiàn)在呢他家都成咱們村子里的富戶了!我家小子要是能娶到這么一個媳婦,哪怕她成天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讓我天天伺候她也成!”
這人這么一說,眾人也想起來了。
宋青禾剛出生的時候,宋家的日子的確過得很是艱難。可自打宋青禾能跑能跳起,總能為家里淘來好東西。
宋青禾小時候,宋母背著她去山上拾柴火,宋青禾竟扯著幾只蘑菇不肯撒手。宋母無奈,只得將那幾只蘑菇一一摘下,拿給自家小女兒把玩。誰知半路上被藥鋪的掌柜看到了,發(fā)現(xiàn)那竟不是普通的蘑菇,而是靈芝!
因那靈芝品相好,最后賣了百兩紋銀。
宋家本就稀罕這個好不容易才養(yǎng)住的小閨女,在這件事后,更是將宋青禾寵上了天。
那賣靈芝得來的百兩紋銀,宋母收起了七成,說日后要拿一半來給小閨女做嫁妝,余下的給兩個兒子娶媳婦用。還有三成,則被宋母拿來買地用了。三十多兩銀子,能買六畝水田呢!這年頭,地是鄉(xiāng)下人的命根子,若是家里頭有幾畝田產,總不至于吃不上飯。
宋父爹娘在分家的時候,十分偏心小兒子,家里僅有的幾畝旱田全給了小兒子,當時宋父宋母帶著半大的長子與才剛會說話的二兒子,宋母肚子里還懷著宋青禾,一家人幾乎是凈身出戶。窮怕了,餓怕了,宋父宋母對于田地,也就格外執(zhí)著。
自宋家有了水田,日子立時便好過了許多。后來,宋青禾長大七八歲時,宋父帶她去府城里兜了一圈,也不知怎么的,她竟對刺繡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央著宋父去給她買布買各色針線。
宋父想著,家里頭的錢銀本也是因小女兒才得來的,一咬牙,竟帶著小女兒去縣城里頭將小女兒想要的東西置辦齊全了,布匹加上各色針線,足足花了二兩銀子!村里頭其他人知道了這事兒,都說宋父瘋了,為了個丫頭片子,竟把錢往水里扔!
誰知道,接下來事情的發(fā)展,竟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那宋家的小丫頭將那布匹裁成小塊,拿著針線在新得的布匹上隨意動了幾針,拿去繡品鋪子,竟換到了錢!后來村里頭的人才知道,小丫頭是在繡花。
盡管他們想不通,一個小小的孩子,繡出來的花樣子,怎么會比村里頭做慣了針線活的婆娘還好,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們也只能承認,宋家這小丫頭,興許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宋青禾是個穿來的,前世就是專門吃這碗飯的,今生不過是重拾本行,自然得心應手。
……
宋青禾這次繡了十五個荷包,十方帕子,換得了五百五十文銅錢,繡品鋪子的掌柜對她說:“青禾丫頭,你的繡工確實精巧,莫說是與你們村里頭的婦人比了,就是許多專做這個的繡娘,也比不上你。你有沒有考慮過,接幾樣大件兒的活計來做做那大件兒的活計做好了,可以賣幾十上百兩銀子,利潤遠遠不是這些小件能比的!”
這繡品鋪子的掌柜眼睜睜地看著對面成衣鋪子的掌柜因著招攬到了心靈手巧的宋青禾,生意好了不少,早就眼饞的不行了。這不,他逮著機會就來勸說宋青禾多為自家店鋪做些活計。
宋青禾道:“我手上還有幾件成衣需要繡花,暫時騰不出手來。等我做完了這些活計,若是相接大件活計了,我就來找你。”
做大件的確賺錢,但既費眼又費神。憑著宋青禾的速度,若是日以繼夜的繡花,一年大約能繡完兩三個大件。可她家現(xiàn)在又不缺錢花,何必這樣苛待自己許多繡娘年輕時太拼,白日繡,夜里點了燈繡,結果三十歲上頭,眼睛就不好使了,宋青禾可不愿意這樣。
宋青禾現(xiàn)在雖然也在給成衣鋪子繡花,但是她并不需要在那些衣服上繡什么復雜的花紋,只需要在領口和袖口繡個邊兒,最多再加點簡單的花紋也就是了,費不了多少工夫。那等只繡邊邊角角的衣服,她繡完一件,掌柜的給她三兩銀子,若是還要加點花紋,工錢是五兩。
別看她活不重,那衣服被她繡點花兒,格調卻是立馬就上來了。這些衣服轉手賣出去,就是翻倍的價格,普通人家自然穿不起這樣的衣裳,可那等官宦人家和富商對這種精致的衣服卻是趨之若鶩。
掌柜的聽了宋青禾的話,便知道想讓她接大件活做多半是沒戲了,他嘆了口氣,將宋青禾送出了門。
宋青禾得了錢,再加上前幾日又交了兩件繡完花的衣服給成衣鋪子,手頭一共是六兩銀子并五百五十錢。進縣城一趟,怎么也該給家里捎些東西回去,宋青禾想到這兒,便去肉鋪那兒割了三斤豬肉,花了四十文錢,又讓賣肉的給她搭了兩斤排骨,每斤八文錢。
隨后,宋青禾又去鋪子里買了點油鹽醬醋等調料,又買了點兒紅糖和白糖,共計花了兩百文錢。這年頭,糖和鹽都是金貴物,宋青禾便是花了兩百文錢,也沒能買到多少。
宋青禾本打算再去糕點鋪子里稱兩斤糕點給家里人嘗個鮮——她父母一向節(jié)儉,她若是不買,家里人只會把錢全部存起來,舍不得享受半點兒。可宋青禾看了看滿手的東西,果斷決定還是等下次她大哥二哥不忙了,她再把他們拉過來采購,眼下她實在是拿不了了。
大青山村到縣城并不遠,稱得上離里縣城最近的一個村子了。從縣城回村的路,宋青禾曾走過無數(shù)回,偏偏這回就出了岔子。
兩個衣衫襤褸的混混攔在宋青禾面前,滿臉都是不懷好意的笑容:“宋三丫,這回進城,賺了不少錢吧”
這兩人一個是村口何家的,名為人稱何二,一個是村尾鄭家的,人稱鄭大,都是村子里有名的無賴。何家原本日子過得頗為寬裕,誰知何二竟染上了賭博的惡習,將家里的十畝田地都賣了拿去還賭債,還完了又繼續(xù)賭。鄭大的爹就是個混混,因犯了事而鋃鐺入獄,鄭大整日里游手好閑,手里有點小錢便愛去喝花酒。
這兩人臭味相投,常湊在一起,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如今攔住宋青禾,目的也不難猜。
“誰是宋三丫我是宋青禾!你們這是想要搶我的錢”宋青禾戒備地看著來人,悄悄兒地將所有的東西都轉移到了左手,右手則從籃子里摸出了兩根繡花針。
她在現(xiàn)代時為了防身,也是學過些功夫的,只是她現(xiàn)在還是個身量未長成的小姑娘,她面前的卻是兩個成年男人,她對上他們,終究吃虧。
何二和鄭大垂涎地看著宋青禾和她手里拎的東西:“不過是想跟你借點錢花花罷了,說搶就難聽了。識相的就把你手里頭的錢和東西全部交出來,否則……看你長得這么細皮嫩肉的,咱們兄弟不介意嘗嘗你的滋味兒。”
宋青禾心中十分惱火,嘴上卻道:“好呀,錢和東西都給你們。”
說著,就要將手里的東西遞過去,與此同時,被她握在手中的繡花針轉了個角度,露出了危險的光芒。
卻在此時,一陣溫潤的聲音傳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在這縣城中打劫”
何二和鄭大下意識地抬頭一看,只見到一名穿著淺藍色的書生服,模樣俊逸的少年書生。這書生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身后雖還跟著個書童,也不頂事兒。
兩人當即放了心,沖他吼道:“小子,奉勸你別管閑事,否則,看我們不打死你!”
他們的話音剛落,只見書生將手上拿著的東西往書童處一拋,長腿一掃,先將離他最近的鄭大絆倒在地,隨后閃身避開何二揮來的一拳,擒住何二的另一只手,繞到何二身后一擰,何二頓時發(fā)出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
書生面上雖還帶著溫和的笑容,眼神卻有點兒冷:“我最討厭有人威脅我了。”
“這,這位少俠饒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何二疼得一陣陣抽氣。
書生冷哼一聲,將何二往地上重重一摔,恰好摔在鄭大的身上。
“這位姑娘,你沒事吧”待看向宋青禾時,這名書生又恢復了最初的溫和。
宋青禾仰頭看著這人,干巴巴地道:“我沒事,多謝。”
“日后,姑娘可千萬不要隨意一個人出來了。在下姓葉名茳,字修明,姑娘稱呼在下葉修明即可。不知姑娘住在何處,需不需要在下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