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有詩篇曾以“冰與火之國”形容亞比勒, 在這里,寒冷與炎熱在一年間占據(jù)的份額總是最大的。春天短暫得仿佛只容得下幾場纏綿陰郁的春雨,耀眼的夏日就拉開了序章。
雨水還未褪盡,炎熱的因子就已隨蛇夫洋的暖流來到了弗蘭伊頓。亞比勒王宮的結構層疊密閉,凜冬時節(jié)還能說是保暖密閉,在春末夏初季節(jié)交替之際,人總會被悶熱潮濕的天氣弄得煩躁不已。
所以, 每年這個時候, 王族們都會動身前往修建在弗蘭伊頓遠郊的夏宮里暫住半月。二王子傷病初愈,正好可以隨女王一起去那里休養(yǎng)一段時間。大王子還在反省期,女王沒有讓他同行享樂,但以這個由頭, 恢復了他的自由與工作,讓他留在弗蘭伊頓監(jiān)督政務。
葉淼也被邀請同行——當然,邀請只是客氣的說法。實際上, 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選項, 女王要她去哪里她就得跟著。
第二天就要出發(fā)了,莎娜一邊收拾行李, 一邊興致勃勃地道:“我也是第一次去夏宮,聽說它修建在郊外的一個大湖泊邊,周圍都是綠油油的田野和山脈。而且建筑和我們王宮一點兒也不同, 非常透風涼快, 這種天氣去住, 就最好不過了。”
瑪格也點頭:“看女王他們年年都去那里, 就知道肯定是個很舒服的地方。這也是殿下第一次離開弗蘭伊頓出去走走呢。”
葉淼坐在床頭看書,托著腮,心思卻不在書頁上。
離開王宮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意味著她至少有半個月都見不到怪物了。
對于依靠怪物的保護,才能在亞比勒活到今天的她來說,這次突如其來的出行,仿佛將她深植在心底的安全感突然剝了下來。
雖說那座夏宮里未必有那種恐怖的東西,可是,這一次二王子也會同行,說她一點也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早上,一列由獨角獸牽動的車隊在教廷騎士團護送下,離開了弗蘭伊頓,朝著北方的平原開去。
出城后,獨角獸不再拘束,加速奔跑。窗外的景色幻影般不斷后退,弗蘭伊頓的輪廓漸漸消失,綠意盎然的曠野平原中,偶爾有紅頂白墻的堡壘在遠方一閃而過,恍如美不勝收的童話世界。
葉淼從踏上馬車起,就在昏昏欲睡地補眠。
昨晚她偷偷跑去找怪物,說她之后有半個月都不在弗蘭伊頓,所以,哪怕失約,也不是她的錯。不僅如此,她還懇求怪物將“護身符”的效果延長多一段時間。
怪物顯然很喜歡她向自己“匯報行蹤”,將她壓在了墻上吻得暈乎乎的。
葉淼發(fā)現(xiàn),在怪物的誘惑下,自己好像越來越放縱了。
不僅任由祂無度索償,還會忍住羞意微弱地回應。
只是,回房以后,葉淼解開衣裳一看,烙印在她雙乳之間的那道印記,根本沒有任何變化,也不知道效力是不是真的延長了,只能暫且相信怪物了。
到了烈日當空的中午,車隊在一座教堂門前停了下來。
獨角獸長途奔襲的能力絕佳,所以往年,是不會在中途停留的。只是這一次為了顧及傷病初愈的二王子,女王特意吩咐騎士長尋找合適的地方,讓二王子下車休息用餐。
葉淼睡了一個白天,已經精神了很多,下了馬車。
他們停在了一座雪白的小型教堂門前,透過打開的兩扇大門,可以看見里面一排排空蕩蕩的木長椅。盡頭的彩色玻璃前,佇立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神父和一名少女正在打理圣壇上的物品,少女的裙邊還跟了個小男孩。
老神父迎了出來,顯然他對教廷騎士團的鎧甲并不陌生。看到他們簇擁著一個衣著華麗、氣質高貴的中年女人下了馬車,立即猜到了這是女王,惶恐地拉著孫女和孫兒跪下行禮。
女王倒是非常親切,笑了笑,讓兩人不必多禮,還伸手逗弄了一下那個小孩兒。騎士長表明了來意,稱他們只是想在這里歇一歇腳,老神父連忙點頭,請他們進入教堂后方的休息室。
不知是不是錯覺,看到葉淼的黑發(fā)時,老神父顯然愣了一愣。
小教堂的休息室也很狹小。葉淼識趣地沒有進去,將那片地方留給了女王母子。再說,她本身也不想進去和他們大眼瞪小眼。反正森林間的空氣那么清新,還不如像騎士團的人一樣,在溪邊吃午餐。
葉淼在溪邊蹲下,伸手掬起了一捊水,洗了洗手臂,又用水珠拍了拍臉,感覺舒服了很多。
明媚的金陽斑駁在林地上,水面反射著璀璨的光點。透過清澈的溪水,能看見一塊塊圓潤的鵝卵石,小魚游動的影子在細沙上掠過。
葉淼小口小口地吃完了松軟的面包,余光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影,訝然地抬起眼來。
就在小溪的斜對岸,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褐色的胡子拉碴,爬滿了腮幫,看起來頗為不修邊幅,他就這樣背著一捆剛砍好的柴,正呆滯地盯著她。
說實話,被這樣直愣愣,沒有一點兒轉動的目光盯著,還是有點不舒服的。
騎士團的人都在附近,葉淼倒沒覺得害怕,心想這人應該是住在附近、沒見過黑發(fā)黑眼的東方長相的村民吧。
想了想,她朝對方禮貌地點了點頭。
此舉卻不知怎么的刺激到了這個男人,他的雙目陡然怒睜,青筋綻起,踏入了溪水,怒氣沖沖地指著她:“魔鬼!你竟然還敢出現(xiàn)?!”
葉淼睜大眼睛,冷汗頓時就下來了,第一反應是這個人能看穿自己與怪物的交易。
不遠處的瑪格和莎娜聽見聲音,都跑了過來。騎士們也臉色大變,涌了上來,將這個男人給扣住了,喝問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不管不顧,狀若癲狂地掙扎著,不斷踢打水花,嘶啞凄厲地喊道:“魔鬼啊!黑發(fā)的魔鬼,他會帶來災禍……魔鬼之子!魔鬼降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