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很安靜,只有紙筆摩擦的沙沙聲,偶爾有人翻了一頁書。講臺上空空如也,即便如此,高三s班也沒有一個學生開小差。
原本該是化學課,誰知課上了一半,辦公室突然接到急電,說是他老婆意外早產(chǎn)。年輕的老師隨手丟下兩張卷子,撒腿就往外跑,連代課的都沒顧上叫。
于是改作自習課。
算算日子,自主招生、高考、競賽,一樁樁要緊事都堆在眼前,事關(guān)前途,大家緊張兮兮憋著勁兒,恨不得有空比別人多做兩題才好,哪里還肯分心。
哦,這么說也不對,倒還有一位閑人。徐海帆同志剛睡醒一覺,正舒舒服服翹著腳,捧本java教材懶洋洋地翻。
彩印銅版紙又厚又硬,每次翻頁都嘩啦一聲巨響。
劉銘這禮拜換座位不巧換到了他倆前面。他做賊心虛,成天擔驚受怕,總疑心徐海帆要給他使絆子。
此時聽見這嘩嘩巨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針對他,緊張得他脊背僵直,捏筆的指節(jié)發(fā)白泛青,半天沒能寫下一個字。
說實話,翻書也沒那么大聲,只是他心中有鬼,分外敏感罷了。人家紀凡好端端坐在一旁,該做卷子做卷子,半點都沒受影響。
“哥你能不能別……”劉銘終于吃不消,哭喪著臉扭頭討?zhàn)垺?
“”徐海帆眉峰一挑。
劉銘頓覺嘴里兩顆門牙好像又松動了,疼得發(fā)慌。他訕笑道:“能,能不能吃塊小餅干”
徐海帆:“……”
不只徐海帆,連紀凡都詫異地看過來,掃了眼他顫巍巍舉著的海苔閑趣。
徐海帆:“不……”
眼看對方都快哭了,徐海帆堪堪咽下了后半句,改口:“那我……拿一塊”
劉銘訥訥道:“紀凡你呢”
紀凡沒動,他手指上還扎著創(chuàng)口貼,看起來分外刺眼。
劉銘討了個沒趣,灰溜溜把腦袋擰了回去,心想這下可好,不僅有翻書聲,還有咔嚓咔嚓吃餅干的聲音,活像養(yǎng)了只大鵝……
他自認倒霉,埋頭干坐著,但別人忍不了了。趙安雙手按桌,一個猛回頭:“徐海帆,上課吃東西。扣五分!”
徐海帆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又看看劉銘,咽下最后半塊,委屈道:“明明是你男朋友硬塞給我的……”
教室里一時鴉雀無聲,雖說是尖子班,可八卦乃人之常情。幾乎全班都知道劉銘喜歡趙安,大家默默豎起耳朵,想聽聽她怎么說。
“胡說!他才不是我——”趙安噎住,氣惱至極,恨不得活撕了徐海帆。
她眼圈微紅,見到劉銘還在縮頭縮腦地偷看,轉(zhuǎn)頭往死里瞪了他一眼,嚇得人忙不迭轉(zhuǎn)開臉。
徐海帆擦干凈海苔屑,目光掃了幾個來回,忽而意識到什么,震驚道:“等等。原來你,你們……”
他一時間死活想不起那個詞,嘴巴緩緩張大,欲言又止。
見他這副模樣,趙安怒氣槽瞬間滿了,暴跳如雷:“我們什么我們你說清楚!”
旁邊傳來紀凡慢吞吞的聲音,補完了徐海帆的下半句。
“你倆這算是……釣魚執(zhí)法”
教室里靜了一瞬,突然有人憋不住,噗嗤笑了出聲。
好像突然什么魔咒被打破了,氣氛緩和下來,連平常最孤僻的學霸都忍不住推推眼鏡干咳一聲。
“安靜!安靜!”趙安拽出花名冊往桌上一摔,氣得要命,“我,我要扣分了!”
壓根沒人理她。大家笑嘻嘻的,做題討論背單詞,甚至有人從桌肚里抽出蘋果啃起來。高三開學到現(xiàn)在,大伙還從來沒這么放松過。
趙安咬牙記了一長串名字,邊記邊手抖,最后憤然摔筆,眼睛發(fā)紅,死瞪著桌面,眼眶里淚珠子不斷打轉(zhuǎn)。
周遭的嘲笑聲陡然一靜,趙安淚眼朦朧的,便見一支筆遞到自己鼻子底下。
順著筆桿往上看,是雙修長漂亮的手,只可惜無名指扎著丑陋的創(chuàng)口貼,略有些不和諧。
她愣了一下。
見趙安沒反應(yīng),紀凡默默放下筆走出門。
空無一人的開放式走廊上吹來撲面寒風,紀凡打了個寒顫,腦袋清醒過來。
剛才那支水筆滾到眼前,他鬼使神差般撿了起來。
他原以為自己也是討厭趙安的,可事到如今,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兒情緒都沒有。
煩悶、焦躁、怨恨……什么都沒有,眼前那些晃來晃去的同學,就好像陌生人一樣。
紀凡皺起眉頭,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心思好像壓根就不在教室里了,也不在這間小小的校園里。他滿心滿眼想著的,都是……
【滴——】
【警告!警告!飼主心情值跌破臨界值。】
電子音激得他一激靈,瞥了眼屏幕,紀凡險些懷疑自己看錯了。
短短半天不見,傅明淵原本接近80的心情值竟然快跌空了跌空了
這不可能啊!紀凡反反復(fù)復(fù)確認了兩遍,心中震驚。
難道……他又異想天開跑去自己煮飯了
越想越覺得肯定是這么回事兒,紀凡滿頭黑線,拔腿就往廁所跑。
……
宿舍里仍是永恒的白晝。紀凡偷偷睜眼,本以為會看到一片狼藉的廚房戰(zhàn)斗現(xiàn)場,誰知道竟然……很和諧
傅明淵穿著件淺色的高領(lǐng)毛衣,靜靜靠在真皮轉(zhuǎn)椅上讀書,看起來歲月靜好的樣子。紀凡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想看得更仔細些。
叮!從早上開始不斷下跌的心情值,突然毫無預(yù)兆地停住了。
緊接著,那人扣上書本,一雙鳳眼掃過來,分毫不差地落在他身上。
紀凡:“……”這都能發(fā)現(xiàn),他到底是不是在看書啊
傅明淵端了碗米飯,掀開水族箱蓋,淡淡道:“總算睡飽了”
紀凡閉眼趴著裝死。
傅明淵似乎很篤定他醒了,直接上手把小烏龜撈了出來。
這一到半空中,紀凡就露餡了,可憐巴巴地劃動四只爪子。
“該吃飯了。”傅明淵又道,語氣有些嚴厲。</p>
紀凡費勁地仰起頭,小心翼翼打量他。可對方臉上喜怒不辨,當真是半點多余的表情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