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學樓離開,直奔停車場,一路上,不少學生偷瞄江禮的身影,議論聲不絕。他氣質內斂,周身好像有一層天然屏障,自動將這些聲音隔開。
他目不斜視走到車旁,帶著翅膀的鑰匙解開車鎖,前端賓利的標志性logo在陽光下閃爍耀眼光芒,他坐進車內,咔一聲系好安全帶。
放在副駕上的手機響起,修長手指戴上藍牙耳機,江禮偏頭倒車,手握方向盤,瘦而有力的腕上,露出一塊江詩丹頓ètre royal 1907手表。
好看的下頜線緊繃,黑眸沉沉盯著后視鏡,他接聽電話,嗓音放低:“什么事”
“大少爺,老爺他中午又沒吃東西,喂了兩勺粥,咽都咽不下,您要不要回來看看”陳嫂的聲音里,小心而焦急。
江禮眉頭一蹙,瞥了眼時間,說:“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電話那邊又念:“大少爺,老爺一直吃不下去飯,總等著您回來照看,也不是辦法,實在不行,還是送到國外……”
江禮打斷:“不用,我相信dr john。”
恰好手機進來另一通電話,江禮掛斷后切換過去,還未開口,那邊阿銳聒噪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我的大少爺,阿澤的酒吧都開半個月了,您老什么時候有空,賞臉坐坐唄!”
他,阿銳,邊澤,幾人是十余年的老朋友,一塊兒長起來的,感情極其深厚。
除了他們倆,也沒人敢用這種語氣跟江禮說話。
江禮思考了一下近日行程,給出答復:“明晚剛好有時間。”
阿銳在電話那頭好一陣呼天搶地,半晌才說:“跟您老見一面,可比見美國總統(tǒng)還難。就這么定了,不許放鴿子啊!”
江禮沒答,將電話掛斷。
車行駛,離開校園。
“林朵,怎么樣,院長怎么說”
唐因回到宿舍,把書放回柜子里,她抬起一條腿,去解高跟鞋。黑色秀發(fā)像瀑布,隨著動作自然垂下。
林朵平躺在床上,耳朵塞著耳機,里面放的是一首俄語歌。
唐因以為她在睡覺,連忙噤聲,輕輕換下拖鞋,小心翼翼爬上床,坐下一看,才發(fā)現(xiàn)林朵睜著眼睛。
“你沒睡啊!那怎么不說話”唐因抱住床上一米長的咸魚抱枕,“該不會要處分你吧靠,這事兒跟你有什么關系,那個張院長不是對你挺好嗎關鍵時刻這么絕”
她跟張院長的關系,林朵沒對任何人說過。
知道唐因是關心自己,而不是虛情假意,她大概把院長的意思復述了一遍。
得知這一切的唐因氣得捶了咸魚好幾下:“不會吧,那你同意了”
“當然沒有。”林朵坐起身,摘下一只耳機,潔白的膚色,像要與墻融為一體。
她與唐因對視,把后續(xù)說給她聽——
午后的辦公室里,暖黃色的陽光照進來,為站在辦公桌前的少女鍍上一層金邊。
“抱歉,張叔叔,我沒辦法放棄。”
林朵向院長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她的眼底好像有什么東西變了,也可能沒變。
“社團不是我一人的名譽,而是大家的心血。社團有很多同學,為了讀書,家里背著貸款,父母沒有能力償還,讀書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如果社團解散,他們念不起書,對任何人都沒有影響,我知道。
“但是他們的一生會因此改變,他們從鄉(xiāng)下出來,是為了學業(yè)有成,有光明的前途,而不是重新回到鄉(xiāng)間,繼續(xù)種田。”
張院長再一次嘆氣:“阿朵啊,不是沒有你,他們就念不起書,你沒有必要對別人的人生負責的。”
“我知道。”
她又一次說了知道。
“但是他們是我的社員,他們愿意相信我,與我一起從零起步,從無到有。那既然面前有一個能改善他們生活的機會,能夠讓他們快點還清貸款,我怎么能因為學校的一句話而解散,因為遇到挫折而退縮,因為希望微小而就此放棄,隨隨便便把他們交付給我的信任當兒戲辜負”
她就站在那里,單薄的肩,纖瘦的身材,柔軟的頭發(fā)。
臉上是溫暖的顏色,是柔和的光芒。
她聲音軟糯,可每一個字都有力量。烏黑水潤的眼眸,迎著蜜色的光,像微弱的星火閃爍,在無形中被點燃。
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什么時候握起了拳頭。
“張叔叔,您沒有窮過,可能不懂這種滋味。”林朵輕輕笑了一聲。
張院長一愣,不解地反駁:“阿朵啊,你爸爸可是……”
“叔叔。”她喚他,可也截斷了他未盡的話。
“就算最后真的失敗,也沒關系,人生從來沒有什么順風順水。
“但我希望那是在我試遍所有辦法也沒能挽救社團之后,起碼我知道我盡力了,不是那種遇到困難,就輕易退縮的懦夫。”
空氣中的浮塵在她身旁游蕩,像是她在發(fā)光。
這樣的話,從一個小姑娘的嘴里說出來,張院長呆住了。
他緩了緩,半晌回神,端起水杯喝了口茶,同時也在思考林朵的話。
透明玻璃杯擱在木桌上,發(fā)出低沉聲響,張院子微微頷首:“好,叔叔給你時間。”
唐因聽完,頓時為好姐妹驕傲,可這喜悅并沒有維持多久,她放下想要鼓掌的手,問:“可是林朵,你準備去哪里搞錢啊”
林朵重新躺下,戴上耳機,舒緩的音樂將外面的一切隔絕,她閉上眼睛,拋出三個字:“不知道。”</p>
她也頭痛,社團前途未卜,校園里流言紛紛,她現(xiàn)在不想再管這些,只想借著音樂釋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