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大會挑,勞駕幫我選一下什么樣的是好皮子”馮楚微不著痕跡的把人往背人處引,眼角余光掃到巫醫(yī)們又忙碌著各自的活計,專心的對付眼前之看著心思簡單的武將。
“貴人請看,這張老虎皮怎么樣,毛皮厚實顏色又鮮亮。”
馮楚微裝作認真挑選的樣子蹲下身來,十指觸摸著感受著,一臉好奇的問,“快入秋了,我看這批獵物的毛皮品質(zhì)都比上一批好了不少”
“是呀!到了秋天這些猛獸都出來獵食,吃得膘肥體壯的準備過冬呢。”
“那最近收獲頗豐咯”
“是,上個月獵了5頭老虎、上上個月3頭,這次才圍獵幾天已經(jīng)獵了7頭老虎了。其他豹子、熊數(shù)量都在增長呢!”
“那就好。”馮楚微隨意的踢了其中一只老虎的尸體,道,“我看這頭老虎的皮毛不錯,你派人幫我處理了送來吧。”
“是!”
離了巫醫(yī)的地盤,馮楚微不再耽擱,徑直回到大帳,她要一個人靜靜,剛剛她似乎聯(lián)想到某個了不得的情況。她拿來了紙筆,在那里努力的回憶著次數(shù)。阿史勒赤上個月召了兩次巫醫(yī),上上個月一次,這個月才剛剛開始,已經(jīng)召了兩次了。這說明一個問題,阿史勒赤的病情發(fā)作的頻率越來越短了,他的病嚴重了
這就不難解釋他召回仿佛繼承人一般的那木次的原因了,自古帝王放權(quán)給太子原因不外乎身體有恙,天不假年
這樣隱秘又緊迫的消息呀,馮楚微恨不得立刻傳回慶朝,里應外合一番說不定能除了回突這個心腹大患!她開始思考金雕傳書的可能性,半晌又否定了。她身邊太多眼線,稍有不慎暴露是小,打草驚蛇是大。
可這樣好的機會,白白錯過了豈不可惜!正當她糾結(jié)萬分的時候,侍墨掀開簾子端了茶水進到大帳來。她心不在焉的接過,喝了一口卻不悅的鄒起眉頭,這茶水是涼的。她剛想詢問卻發(fā)現(xiàn)侍墨的神情有古怪,立時察覺到不對。
她拿過幾案上的古曄琴,這是她近日無聊拿來練著玩的回突樂器,她隨意的撥動琴弦發(fā)出不和諧的噪音。壓低聲音詢問,“怎么了”
“奴婢在床鋪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侍墨從衣袖里摸出一朵干枯了的花朵。雖是干枯,香氣依然撲鼻的沐蓮花。原來剛剛侍墨在自己帳篷里休息的時候,無意間發(fā)現(xiàn)此花。
主仆兩人都知道這花的意義,普天之下會送此花、有那財力、實力的人只有李承晏。它的存在是一個信物,只昭示了一個意思,李承晏的人摸到了這里。想到此,馮楚微隨意撥弄琴弦的姿態(tài)不禁變了奏,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她干脆把琴丟到一邊,把那花朵納入袖口里,道,“走,陪我去遛馬!”
馮楚微有一匹寶馬是阿史勒赤贈與的。雖為她安全考慮是一匹性情溫順的母馬,但其神駿的姿態(tài),頗得她歡心,經(jīng)常親自去遛馬。
她牽著那馬在溪邊行走,為它刷毛、讓它飲水,趁沒人注意把那沐蓮花朵喂到馬嘴里,待它吞吃干凈了,又讓其啃食青草。用草的味道壓制花香,確定消弭了痕跡才放下心來。
侍墨不像她這樣沉得住氣,左右瞧著無人,低聲詢問道,“小娘子,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呀”
“等,等那人出現(xiàn),別露出異樣。”那人處心積慮昭示存在,定然還有后招。她的一舉一動太多人注意,宜靜不宜動,等人主動來聯(lián)系方位穩(wěn)妥。
就在當日晚間,馮楚微對著席上一道菜肴頻頻舉箸,阿史勒赤喜不自勝,笑著道,“難得見你吃得順口,做這道菜的廚子該賞。”
馮楚微的神情悠遠,半晌才又挑了一筷子肉肴,道,“這道炙烤水晶鹿脯有些偏慶朝的做法,雖不地道卻也能勾起我一些回憶。”
說了這話,像是情緒壞了似的,她擱下筷箸,只頻頻飲酒,不再進食了。她臉上染了紅暈,眉眼帶愁,也成功的壞了阿史勒赤的情緒。
第二日,馮楚微酒醒已是晌午,她興致不錯,派人找來會做那道鹿脯的廚子。來人是個上了年紀的男子,典型的回突濃眉粗骨的長相。
馮楚微漫不經(jīng)心的道,“你這手藝不錯,怎么會做慶朝風味”
“奴才老家靠近慶朝,以前不打仗的時候跟慶朝人學過一些,只這道菜還能入貴人眼,其他的就不成樣子了。”
馮楚微想了想,道,“給我現(xiàn)做一次吧。”
還是那條溪邊,馮楚微形容懶散的坐在溪邊巨石上賞景。那廚子就在她眼前,現(xiàn)場引火炙烤新鮮鹿肉。她一時興起不時湊上前去指點幾句香料的配比。那廚子也是個會來事的,詳細的講解著各樣不曾見過的回突新鮮物事。
一口酒一塊肉的豪邁吃法叫馮楚微暢快恣意了不少。她吃盡興了,還命人送上一份到阿史勒赤那里。因著是她送的,阿史勒赤進了一大半,不疑有他。
那廚子自然是另有什么,從其嘴里,馮楚微知道了很多。
廚子是潛伏在回突數(shù)年的暗部之一,還是其中領頭者。從這人口中得知,慶朝準備發(fā)動對沐平城外,回突守軍的佯攻。實則準備趁著入冬前,越過雍城后方烏山小道,奇襲穿插收復雍城。
一聽說烏山的線路,馮楚微就知道馮前等人妥協(xié)屈服了,那線路只有馮家軍心腹將領才知道。而馮家軍中沒人能做的了這樣大的事,除非李承晏以帝王之尊,強勢收歸兵權(quán)。
她作為家主、統(tǒng)率,消失了這么久,馮家軍叛亂嘩變都有可能。聽現(xiàn)在這只言片語,馮家軍編制還在,已是最大的安慰。
那廚子又稟報道,暗部潛伏在回突的所有人收到李承晏的死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護送她逃離回突。并且在他這些日子的籌劃下,已經(jīng)有了一條成熟的路線可以確保馮楚微能順利逃出去。
就連在雍城的襲擊最終的目的也是為了制造混亂轉(zhuǎn)移視線,一旦馮楚微一行人離了守衛(wèi)森嚴的王庭。不往雍城沐平方向走,往反方向,草原深處黑水灘處跑。那里安懷遠曾經(jīng)率領軍隊來回穿插奇襲回突王庭,解了雍城之圍。故而,那邊的線路是準確的、有接應的。
聽到這樣的消息馮楚微沉默了,她感動于李承晏對自己的鐘情不改,這樣的情況下他還百般籌謀迎她回歸。可,她現(xiàn)在回去,逃離回突,她這次深入險地又有什么意義阿爹的遺骨不還是下落不明。
像是猜到她的想法,那影衛(wèi)又道,“圣人口諭,命您立刻回去。光武將軍遺骨他會用俘虜或是財帛交換。”
“不!”馮楚微搖搖頭,她不能這樣做,這樣子交換既損了慶朝顏面,又讓阿爹泉下有知必不得安寧。想到此,她的神色越發(fā)堅定了,道,“我自有打算,就這幾日,再讓我試一次!你說說那木次和阿史勒赤的情況!”
那暗部無法,只得又把自己打探到的細細稟報了。
原來那木次雖是回突大王子之子,這大王子本人卻是殘暴不仁的,那木次母親早逝,又沒有娘舅扶持,早早是被邊緣化的人。不知怎的和阿史勒赤搭上線了,當初阿史勒赤爭奪汗位時,這位出工又出力。
阿史勒赤絞殺兄長,收歸兵權(quán),卻也沒有趕盡殺絕,殺了幾個冥頑不靈的子侄,大多數(shù)都好吃好喝的供著。還放出話來,有能耐的盡管來找他報仇便是,他等著。
阿史勒赤今年二十一,這年紀在早熟的回突兒郎中早已是妻兒成群了。阿史勒赤本人雖沒有立后,想來卻不差侍寢之人,這把年紀卻沒有子嗣。結(jié)合著前因后果,馮楚微猜測著那木次便是他選擇的繼任者。
想到此,她有了計較。她就不信了,一代梟雄,正值壯年,卻眼睜睜看著自己日漸衰敗就沒了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