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瀑碑前,有古人之詩題于上:掛流三百丈,噴壑?jǐn)?shù)十里。欻如飛電來,隱若白虹起。初驚河漢落,半灑云天里。仰觀勢轉(zhuǎn)雄,壯哉造化功。轟隆如雷鳴之聲,高飛而下的水流在日光下閃著凜凜的光芒,氣勢壯如天河水泄。
只見一道身影穿梭在幽潭中,如一尾銀魚,正逆流而上。在尋常人不可觸及之地,她縱身一躍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牧⒃诹耸希P腿打坐。此人正是姜玥,在一個月的歷練中,她終于能夠穩(wěn)坐在瀑布底下,靜心修煉。水流打在了身上,靠著運轉(zhuǎn)的真氣卸去一部分力道時,留下的痛意仍舊如同鞭子抽打一般。
姬濟曾答應(yīng)了她一同在瀑布底下打坐,可也只是前幾日如此,之后她便一個人坐在瀑布邊的黑石上,不知道想些什么。偶爾見一層土墻起,轟隆一聲砸入了水潭中,給她帶來的不少的麻煩,當(dāng)真是可恨至極!就算后來她送了自己避水衣當(dāng)做賠禮也不能原諒。
白日里在瀑布底下打坐修煉,可晚上也沒工夫歇著。姬濟扔給了自己一卷風(fēng)土人情典,說要了解各處的風(fēng)土人情,不能再對五族一無所知。什么北方水族黑帝、東方木族青帝、南方火族炎帝……她懂這么多有什么用啦又不能成為天下的大統(tǒng)領(lǐng)。榻上的姬濟和衣而眠,偷覷著她有陷入夢境之狀,便準(zhǔn)備偷懶,誰知道啪嗒一聲響,卻是那監(jiān)管自己的土捏小人兒開始動作。會術(shù)法有什么了不起嗎等自己挨過了這段日子,學(xué)會了炎月流,區(qū)區(qū)小人兒就不在話下!
兔走烏飛,時光飛逝,瀑布底下的修煉眼見著就要快三月。姜玥在水中活動越來越自如,此時提氣縱身一躍,便能夠穿過水簾,穩(wěn)穩(wěn)地落在石塊上,哪里還會像最開始那般不斷被瀑布流水擊落有如此成就,免不了起了驕傲之心。
姬濟素來比姜玥起得早,這一日采了需要的藥草回來時,都日上三竿了。瀑布底下不見人影,回到屋中,卻見這位高高翹著腿,手中翻著異獸的圖鑒,滿臉輕松愜意。姬濟微惱,可面上不動聲色,將藥草擺在了一邊,低聲問道:“身上有傷是哪里疼了”
其實姜玥見到姬濟回來時,心中便叫苦不迭了。跟姬濟相處了一段時間,可還是有些怕她。這一回偷懶被她察覺,下場應(yīng)該頗為凄慘。可偏偏姬濟臉上不見怒容,眸中的和善和溫柔一如往常,這異樣的表現(xiàn)令人心中悚然。趕忙丟下圖鑒,一躍而起,雙手緊貼著大腿,低著頭訥訥不語。
姬濟輕描淡寫道:“我幼時在巨大瀑布底下沖刷了三年。”
姜玥打了個激靈,抖了抖身子,應(yīng)道:“我馬上就去。”
“不必了。”姬濟伸手?jǐn)r住了姜玥,淡聲道,“還缺一味藥草,你跟我去山上再尋一會兒吧。”土族之中多有精研藥物者,其中以她的母親公孫瓏為佼佼者。姬濟從母親的手中繼承到了一部分制藥的功夫。在那瓶上好的膏藥用完后,姜玥身上的紅腫都是她親手調(diào)制的藥膏。
“可是——”姜玥偷偷地覷了姬濟一眼,還是有幾分不安。
“沒什么可是,跟我來就是。”姬濟一拂袖子,直接打斷了姜玥的話。姜玥偷懶,她雖然有些惱意,可并未真正的生氣。姜玥能夠做到這份上,已經(jīng)很讓她吃驚了。本來這些苦難都是姜玥不必受的,連日的勞累想要休息也是正常情緒。她邁著步子走出了屋子,可姜玥還愣在了原地,她不明白姬濟是怎么個意思。不怕她責(zé)罵嘲諷自己,就怕她暗暗地生悶氣。腳上沉重,慢慢地從屋中挪出,正瞧見姬濟微仰著頭,指尖停留著一只展著雙翅的彩蝶。她唇角的笑容很暖,就像春風(fēng)破開了冬日的酷寒。
姜玥不由怔住,眸中只收納了這片美好的景致。
這種美好并沒有持續(xù)太久,蝴蝶飛走,而姬濟也回過神,轉(zhuǎn)身打量著呆呆愣愣的姜玥,抿著唇道:“你這呆子,都不知道提上藥簍的么難不成你打算用手抓住那些藥草”
“啊噢噢。”姜玥忙不迭點頭,飛快地回到了屋中提出了藥簍,沖著姬濟笑得燦爛,“咱們走吧!”
天地瀑周邊的山上多草藥,這幾個月間姬濟不知道走過多少趟了。可是姜玥不一樣,她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留在了瀑布底下,與水流做抗?fàn)帲睦镆娺^山上的場景這才踏上小徑,就滿臉新奇地摸摸這個,摸摸那個。
尖銳的痛意從指間傳遞,看著手指上冒出來的一滴鮮血,姜玥低低地痛嘶了一聲。走在前頭的姬濟立馬察覺,一轉(zhuǎn)身掃了眼帶刺的花兒,將她的手指放在了口中輕輕吮吸,半晌后才低語道:“這點痛都要喊么路上的花花草草你別去招惹了。”這一行為作為極為順暢,轉(zhuǎn)身就朝著山的更深處去,剩下姜玥傻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指,仿佛還殘留著姬濟口中的溫?zé)帷?amp;amp;lt;/p>
片刻后回神,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姜玥小跑著追上了姬濟的步伐,大聲呼道:“你要找什么樣的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