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堯下意識地看向顧如霜,見她一臉委屈地站在楚湛身旁,不由笑道:“娘娘若是不歡迎我來,那日的話盡管可以不算數(shù),我馬上就可以走。”
顧如霜聽了他的話,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她方才想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想起了自己是在何時何地許諾過楚堯這話。便是在上次從顧家別苑回來的路上,楚堯救起她時,隨口說出口的一句話。她當時以為依著楚湛與楚堯的關(guān)系冷淡程度,這廝定然不會厚著臉皮來太子府做客,哪想她還是低估了楚堯!
“哪里哪里,世子能來,表嬸歡迎得很呢。”顧如霜突然想起自己那日在楚堯面前自稱“表嬸”時,他臉上露出那像是吃了屎一般的表情,頓時心下一喜,打算故技重施,再將楚堯的囂張氣焰好好打壓一番。
“表嬸”二字一出口,就連貫來表情維持良好的楚湛都差點笑噴了出來,一旁的畢疏亦是使勁憋著笑,不敢笑出聲來,而楚堯果真露出一副吃了屎一般的表情,雙手緊緊地握著折扇,差點沒將那細細的竹骨給捏碎了。
楚堯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將心底的怒氣給壓了下去,聲音卻明顯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滋味,一雙桃花眼看著顧如霜,一字一句道:“那便謝過表嬸了。”
他活了這么多年,見過的女子如過江之鯽,卻唯獨顧如霜這女人能哽得他說不出話來。不過也是因此,他才會對顧如霜另眼相看,否則單憑著她的家世地位,他完全可以輕易找到一個與她地位相當卻更好應(yīng)付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對他而言才有挑戰(zhàn)性啊!
眼瞧著斜陽緩緩沉入絢爛晚霞之中,連天空都陰暗了不少,楚湛微咳了一聲,道:“時候不早了,進去用膳吧。”隨即偏頭看向還處于僵愣裝填的楚堯,雙眼中帶著挑釁的意味,唇角勾起一抹笑,道:“世子來得突然,府里也沒準備什么好菜,世子若是下不去口,還是盡早回去為好。”
楚堯聽了他的話,這才從方才顧如霜嘴里吐出的“表嬸”二字中反應(yīng)過來,溫聲一笑,道:“自然是吃得下的。”他哪里沒瞧見楚湛眼中的挑釁,為了漲自己氣勢,便是待會兒吃不下也是要咽下去的,再說了,太子府的菜能難吃到哪去。
楚湛輕哼一聲,不再看他,吩咐畢疏將自己推進前廳去,顧如霜提起裙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后,往前廳走去。身后的沈浣漫不經(jīng)心地朝著楚堯看去,眼神清冷肅重,勢要將他看了個通透才肯罷休。
楚堯倒也毫不避諱沈浣的目光,嘴角勾笑,負手而立,對她微微頷首,旋即邁出步子朝著前廳走去,握在手上的折扇轉(zhuǎn)了個圈,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他方才看著沈浣,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相識幾月,沈浣一直對顧如霜顯露出莫大的敵意,起初他還以為顧如霜便是她的仇人,可是如今想來,若是只為了殺了顧如霜,她壓根沒必要大費周章與自己合作,甚至幫自己奪得王位。畢竟顧如霜手無縛雞之力,只要沈浣想,便是有楚湛的縝密保護,她也能尋到些疏漏借此將顧如霜置于死地。
看來她的仇人,也許是比顧如霜來頭還要大上不少的人物,甚至可能說,顧如霜僅僅是她復仇的對象之一罷了,而且并不是主要的復仇對象。
楚堯唇邊笑意更盛,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此前他一直擔心沈浣會對顧如霜不利,可如今看來,她似乎還沒有下手的打算。
沈浣這人就像是一頭狼,不僅難以馴服,而且野心勃勃。他如今能與她為伍,將來卻未必不會被她算計了去,如此一來,倒是不得不多防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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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的圓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各式佳肴泛著誘人的光澤,足以讓人垂涎三尺。
幾人落座,楚湛自然是坐在主位,顧如霜跟隨著坐在他的左手邊,楚堯當時裝作一副漫不經(jīng)心地模樣隨便挑了個位置,卻恰巧坐在顧如霜的左側(cè),沈浣倒是拘謹了些,坐在與楚湛右邊相隔了一個位置的椅子上。
顧如霜看了看坐在自己右手邊的太子殿下,再瞧了瞧左手邊笑得一臉歡暢的楚堯,簡直是欲哭無淚。她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要夾在這兩人中間,可如今皆已落座,她自然不好再換座位,否則她非得坐到楚湛對面去。
一旁的侍女奉上碗筷,除了一只空碗,其他的幾只碗都已盛好了滿滿一碗的飯。
見著侍女將那只空碗放在顧如霜跟前,楚堯眉頭一挑,問道:“娘娘不食米飯么”
礙著下人們在場,顧如霜也不好不回應(yīng)他的話,只好干笑了一聲,道:“本宮平日晚膳向來不吃米飯。”米飯里頭幾乎全是碳水化合物,她為了保持苗條,晚上向來是不吃的,哪怕偶爾忍不住了,也只吃上小小的一口。
楚堯聽了這話,卻顯得十分驚訝,道:“娘娘還是該多吃些才好,我瞧著您最近都瘦了不少。”說完便拿起玉箸夾起一根雞腿,剛欲放在顧如霜的碗里,卻見一道銀光一閃而過,然后便感受一股力量阻止住了他的動作。
待那銀光消失,楚堯便見自己玉箸的下方還架著一根筷子,那雞腿微微晃了幾下,總算是沒掉下來。他偏頭一看,果然見楚湛竟屈過身子,手中的那根筷子便抵在玉箸的下方。
楚湛眉眼一凜,將筷子用力一抬,一陣清脆響聲過后,玉箸一松,雞腿便順道落了下來,在桌子上滾了幾個圈,最后落在了地上,徒留桌面上的一道油痕。他斜乜了楚堯一眼,冷冷道:“這種事還不勞煩世子擔心。”
顧如霜看著眼前這一幕,頓時覺得腦袋一痛,正欲開口打斷這尷尬的氣氛,楚堯卻先開了口。
楚堯瞧了眼那落在地上的雞腿,只好尷尬地將玉箸重新擺在玉瓷碗上,朝著楚湛笑道:“殿下未免太浪費糧食了。”
楚湛拿起一旁的帕子將桌面上的油漬擦凈,然后轉(zhuǎn)過頭對身旁伺候的侍女道:“將那雞腿洗洗,給府里的狗吃了吧。”
侍女應(yīng)聲答應(yīng),用帕子將掉落在地上的雞腿給包了起來,然后邁著蓮步朝著門外走去。
楚堯見著楚湛的所作所為,面色一僵,隨即恢復如初,淡定地夾起一塊豆腐送入嘴中。早知道這頓飯會吃的如此慪氣,他就該將顧如霜給偷偷綁了去吃一頓飯才好。
坐在楚湛對面的沈浣靜靜地看著三人鬧騰的樣子,恨不得將這一幕給撕碎才肯罷休。她微微低下頭咽了一口飯,心中卻涌現(xiàn)一股酸澀之意。
總有一日,她要將所有屬于自己的奪回來,便是那些不屬于的,終究也會歸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