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命人給顧如霜添上茶水點心，然后看著她，笑得一臉祥和，問道：“鸞鸞和湛兒相處得可還好”

顧如霜聽了這話，手中杯盞差點晃出水來。她抬起頭看向太后，臉上露出最為燦爛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道：“殿下處處為鸞鸞著想，十分體貼親和呢。”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連耳尖都泛上了粉嫩桃紅。

她低下頭看著茶杯，青色的茶葉在澄黃的水中起落沉浮，慢悠悠地打著旋兒。都說說違心話會被天打雷劈，可是若是她不說違心話，恐怕會死得更慘。

顧如霜心中欲哭無淚，她可是個演員，可如今竟被硬生生逼成了一個戲精。演員是有劇本的，戲精可全憑自己發(fā)揮。

楚憐坐在對面，看著顧如霜那番不勝嬌羞的模樣，雙手緊握，嘴角卻勾起一抹笑，道：“嫂嫂可真是好本事，我那太子哥哥向來不近女色，如今竟也會為了一個女子折腰。古來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嫂嫂便是這般的美人呢。”

她的聲音清靈婉轉(zhuǎn)，帶著少女般天真活潑的氣息，若非顧如霜知道她的脾性，還真以為她這是夸自己魅力大呢。楚憐這話，無非是旁敲側(cè)擊地說，她顧如霜就是個禍水，竟然能夠迷惑太子到如此地步。

此話一出，太后的臉色便有些不好了，她如何聽不出楚憐話間隱晦含義。這孩子比起她那娘倒是顯得蠢鈍了不少，竟在大庭廣眾下說出這般話來。

雖然心中不虞，但是太后倒是未立即開口替顧如霜解圍。她想看看顧如霜面對如此諷刺，會做出怎樣的應(yīng)對。如今顧如霜雖為太子妃，可將來終歸有一日要母儀天下，若是連這等小事都處理不當，那這太子妃之位，怕是也坐不長久了。

太后偏頭看向顧如霜，卻見她直視著楚憐，一雙眼中閃爍著光華，唇角抿成一條線，卻是微微彎起的。任誰看上去都覺得她笑得溫和柔軟，可只要仔細一瞧，那笑意漸漸消失在眼底，映出冷然光芒。

顧如霜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楚憐，將手中杯盞放回案上。清脆悅耳的撞擊聲不大不小，整個內(nèi)室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她笑著對楚憐道：“三妹妹這是說的什么話，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豈會僅因女子的美貌而動心。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可本宮卻認為，對于真正的英雄來說，美人豈是關(guān)隘，而是紅袖添香。”

她三言兩語便將話又扔回了楚憐那兒，若是楚憐同意她的話，無異于打了自己一巴掌，可若是楚憐說不同意，那便是說太子殿下非是真英雄，易被美色迷惑心智。

楚憐牙關(guān)緊閉，雙拳攢緊指關(guān)節(jié)幾近泛白。她惡狠狠地看了顧如霜一眼，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點頭道：“嫂嫂說得有理，是憐兒說錯了話。”她看著對面笑得一臉暢快的顧如霜，恨不得伸出手將她那張嬌媚的臉刮花。

若是說一開始她只是看顧如霜不順眼而已，那么如今她卻是將顧如霜放在了自己心中和楚湛同等怨恨的位置。

坐在她身旁的楚媛聽了顧如霜這話，倒是微微抬起頭看向她，目光帶了幾分贊許。她的母妃秦夫人曾是丹垣有名的才女，師從南鼎書院的柳江風先生，最是知書達理，因此也將她養(yǎng)成了溫順恭敬的性子，比起楚憐的鋒芒畢露，她更愿平淡度日。

她喜歡通事理，曉大義的女子，而太子妃看上去，似乎就是這樣的人。既不會突出表現(xiàn)自己，亦不會任人拿捏。

太后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顧如霜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當年她瞧著這孩子驕矜高傲，如今長大了倒是收斂了性子，既知禮又明事理，果然是楚國未來的王后所該有的風范。

顧如霜挑了挑柳眉，看著楚憐一張俏臉青白交錯的樣子便覺得好笑，只能努力憋著笑，用長者般的口吻對她說：“三妹妹年紀還小，有些事還不明白，這倒也不礙事，只要再多讀些書，總能明白這些道理的。”

楚憐聽了這話，俏臉慢慢轉(zhuǎn)紅，自然是被她這話給氣的。她只是暗著嘲諷顧如霜是個禍水，可顧如霜這話，是明著說她書讀的少呢！

在場的人除了楚憐皆是掩袖輕笑，誰不知道容音公主楚憐詩詞歌賦樣樣平庸至極，常常受到夫子的批評。如今顧如霜這話，是直接刺到楚憐的痛處上去了，倒也怨不得楚憐的臉色變得這般難看。

一時之間楚憐竟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顧如霜，礙著太后的面上她也不敢發(fā)氣，于是只能暗自咬牙，心里頭將顧如霜千刀萬剮了萬遍。這顧如霜最好祈禱不要落到她手上，否則她定要將這賤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后面色恢復(fù)了貫往的柔和，她端起一杯茶，輕輕地將熱氣吹散，慢悠悠地飲了一口，旋即看向顧如霜，半怒半嗔道：“你這孩子嫁過來這么多天，也不想著進宮來看看祖母當時你跟湛兒進宮那日哀家正好去了普渡觀，也未得一見，若是哀家不喊你，你可是就不來了”

顧如霜忙站起身，福了福身子，面色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鸞鸞自然無此想法，只是怕常入宮找祖母，耽擾了祖母休息。”

太后聽了這話，朗聲一笑，道：“你這孩子從前倒無這般害羞呢，如今果真是長大了，一晃眼都嫁人了。”說完眼中便露出一抹懷念的神色，孫輩們都已長大成人，他們這一輩也都老了啊。

太后身旁侍奉的胥燕亦是眉開眼笑，對太后道：“上次去普渡觀時，方塵道姑也說太子妃與太子殿下是極為般配呢，定能白頭偕老！”

顧如霜剛坐了下來，又聽到人提起自己，一豎起耳朵卻聽到了這樣的話，差點沒翻個白眼。那方塵道姑是楚國有名的神棍，偏偏說的話還賊靈驗，不過這次倒是犯渾了。就憑著她跟楚湛的關(guān)系，怎么可能白頭偕老，不掐死對方便不錯了，可見方塵道姑也有說不準話的那一日。

說起來方塵道姑與顧如霜倒是頗有些淵源，當年信陽王妃誕下郡主時，恰逢方塵道姑路過府前。方塵道姑抬頭一看，正見有紫氣東來，百鳥銜環(huán)涌入信陽王府內(nèi)，于是掐指一算，連連呼道：“此女貴矣，生為鳳命，妙哉妙哉！”</p>

再加上當日不少百姓親眼所見百鳥齊朝，于是從那以后，顧如霜是鳳命的事便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