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接下來大半個月,許蒙爺孫兩個依舊忙得像陀螺,根本不得閑暇。許老捏忙著助人為樂和睦鄉(xiāng)鄰,還有翻地準備等下了雨上肥好種回茬秋作物。而許蒙則忙著揉撿回來的麥穗、篩檢大豆芝麻種、給糞堆添些草木灰加水這些家里活。
這日天陰下雨,許老捏淋著雨回來,沒進院子隔著門喊許蒙道:“羊娃子,拿上背簍跟我去你良才叔家撿小雞。”
許蒙正篩芝麻種,聞言,忙應(yīng)聲去尋了背簍拿著蓑衣,鎖上門跟著許老捏去良才叔家挑小雞。他原以為許老捏不同意,沒想到不聲不響就把事兒辦了,還問人家要了十個。
良才叔家這一窩孵了三十多個,雖說小母雞多,可自己也想留著下蛋呢,便是公母對半給他家也是挺勉強的。
一路上,他捧金子似地把小雞捧回了家。到了家,他連芝麻種都不篩了,還是圍著小雞打圈轉(zhuǎn)。
許老捏蹲在門口磕著鞋上的泥巴,笑呵呵地看著他道:“你可看仔細了,別丟了不知道哪個是咱家的。”
許蒙笑著“嗯”了一聲,老實坐著去篩芝麻種,問許老捏道:“爺,你拿啥跟良才叔換的”
許老捏洗著手,得意地笑道:“逮了兩個大兔子,加起來二十來斤,白便宜了你良才叔。”
許蒙忙問道:“是公的還是母的”
“兩公的,要不然咋能不給你留一個養(yǎng)。”許老捏說著這話,分派這幾日的活道,“我問過你磙大爺了,他說這雨下不大,我下半晌去看看墑情,要是還成,咱下午就得點豆子了。”
結(jié)果吃罷晌午飯,就不下了。
許老捏看了墑情,才濕了一指,根本沒法點豆子,得澆水。
兩人澆水、蓋麥秸稈保墑防草爭肥,夜以繼日地干了五六天才把豆子、芝麻和高粱都種了下去。
村里其他人家情況也差不多,似他家這沒地開荒的不忙交稅,村里有熟地的卻還是要交稅的。旁人家有閑有忙,許蒙家卻一直忙,許蒙一邊跟著許老捏鋤草鋪麥秸稈撒高粱種廣開荒,一邊忙著養(yǎng)蚯蚓捉蟲子薅草喂雞。
許老捏起先笑他像個老母雞,養(yǎng)雞養(yǎng)得太精細了。許蒙渾不在意,該薅艾草、蒲公英這些一個不少,有時候順路了還去河里網(wǎng)一兜子螺螄敲碎了回來喂雞。
等到了豆子發(fā)芽補豆苗的時候,許老捏出去轉(zhuǎn)一圈發(fā)現(xiàn)許蒙的雞長得比別人家的好,不由得夸道:“養(yǎng)雞跟種田一個理兒,講個精耕細作。”
許蒙給捶著背,趁機把自己養(yǎng)蚯蚓事兒提了出來:“我發(fā)現(xiàn)雞特別喜歡吃蚯蚓,一下雨滿院子都是。我就撿了一些放在土坑里,多了好些,我就拿出來喂雞了。爺,你說我多養(yǎng)點喂雞咋樣”
許老捏被他溫水煮青蛙煮得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笑呵呵地道:“只要不耽誤干正經(jīng)活,你想干啥都成。”
許蒙不無興奮地點頭道:“我保證不耽誤干正經(jīng)活。”
如此平靜而忙碌的生活,在小暑這一天被打破了。當?shù)氐娘L俗是:頭伏餃子,二伏面,三伏烙餅攤雞蛋。
小暑便是頭伏。
這日,他家用新面包了鍋餃子,因為沒肉沒雞蛋,就下河網(wǎng)了魚,剁了藿香魚肉餡兒來包。
有道是,包了餃子送三家。他端了碗給族里頭幾家血緣或者關(guān)系比較親近的送去,到了住在村當中的三老太爺家時,聽他和幾個族老在談事兒,好似打算趁著當下農(nóng)閑孩子們不用日日下地干活把族學給辦起來。
許蒙心情激蕩地回到家,把此事同許老捏說了。許老捏點頭道:“這事兒我知道。去年冬祭就提過這事兒了,開春正忙,可不就推到現(xiàn)在了。”
許蒙雙眼放光地道:“爺爺,我想去讀書。”
許老捏看他一眼,擤了把鼻涕道:“你啊,沒戲,十歲以下才能去。你這年紀再過三四年,擱前朝都成丁立門戶了。”
“啊”許蒙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許老捏。
這理由他有點接受不能。
且不說,他曾生活的地方,十一歲還正是接受九年義務(wù)教育的適齡兒童。他知道的歷史,老童生比比皆是,怎么到這里,就成了十歲以上不能進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