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真心愛戴丈夫,又怎肯愛屋及烏惠及家人,做得這般細(xì)致妥帖,固然有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在里頭,可陳氏的一片心意,卻是誰也不能忽視的。
喬謹(jǐn)臉上有些局促,唯有低眉頷首,“我明白,妹妹,你放心去吧。”
喬薇相信他遲早會懂的,一個人的心又不是石頭所做,天長日久總能感化。只是,她希望喬謹(jǐn)能明白得快一些,人生苦短,又有幾個能走到白首之期此時若不珍惜,將來恐悔之已晚。
或許喬謹(jǐn)已漸漸轉(zhuǎn)過彎來,至少當(dāng)喬薇提出要將趙明珠帶走時,他忍住了沒做聲可憐趙明珠還眼巴巴的望著“救命恩人”,希望他拉自己一把,可惜在金菊手持金針的威脅下,趙明珠被迫收回楚楚動人的視線,安分老實(shí)的坐在車轅上。
馬車轆轆駛出了成都府,塵煙滾起,陳氏等人的面目漸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喬薇心中并沒有多少離愁別緒,亦無重回故地的歡喜,她很清楚,這次回長安也許是開始,也許會是結(jié)束;至于是福是禍,則只能聽天由命了。但無論如何,事情總該求一個結(jié)果,她等著它。
喬薇看著對座面色沉沉的陸慎,知道他心中的動蕩不比自己少,無從勸起,她只能拉著陸慎的手安慰道“殿下放心,父皇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盡管這對父子遠(yuǎn)遠(yuǎn)談不上情深似海,可血濃于水,若嘉禾帝真的病重,喬薇相信他不會不動容。愛也好,恨也罷,他只有這么一個父親。
陸慎勉強(qiáng)一笑,“你說的很是。”
可他擔(dān)心的卻不止有這個,喬薇也很明白,若嘉禾帝真的天不假年,后事又該如何會不會留下遺詔若留了,會選誰承繼這大好江山
樁樁件件都是憂患,喬薇此時腦子里亦如亂麻般理不清頭緒,只得想了個主意,讓青竹將阿丑抱上來,哄他爹高興高興。
青竹依言照辦,一壁卻悄悄告訴喬薇,趙明珠這幾日頗不安分,仗著一副嬌花嫩臉,跟幾個侍衛(wèi)眉來眼去,大有勾搭之意。
喬薇聽罷神情漠然,“隨她去吧。”
她可不信這些小動作能起什么作用,且不說陸慎訓(xùn)練出來的兵丁皆紀(jì)律嚴(yán)明、張弛有度,就算真被趙明珠勾上手了,她又能做什么區(qū)區(qū)一個兵將是不會曉得天家隱秘的,更無法助她逃走。
果不其然,日后,趙明珠臉上就顯出頹喪之氣來,固然她生得很美,其中也有一兩個對她頗為垂涎的,可無論她怎么使勁,就是撬不開這些人的牙關(guān),還叮囑她私逃是死罪,莫牽連他們;無奈之下,趙明珠只得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張德忠這骨瘦如柴的老太監(jiān),看著他那張老臉雖有些反胃,可趙明珠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選,且兩人到底是有過“同榻之誼”的,想必更好下手。
然而張德忠做得更絕,他也不擺出那疾言厲色的君子模樣來,趙明珠敢挑逗,他就敢接受;趙明珠才解開衣領(lǐng)上的一粒紐子,他那顫顫巍巍的手指頭就伸過來了。如是再三,趙明珠嚇得花容失色,只得打消念頭,且不說她并沒打算真正獻(xiàn)身給一個太監(jiān),就真如此想,何必找姓張的聽說這些閹人越老越古怪,那玩意兒不爭氣,折磨年輕女子的手段卻有不少,隨便拎出一件都夠悚然聽聞的,趙明珠半點(diǎn)也不敢嘗試。
喬薇見張德忠略施手段就見人嚇住,心下不得不佩服,怪不得能在陸慎身邊伺候多年,果然人不可貌相呀。
回去的路比來時更快了十分,眾人卻殊無怨言,一來是因皇帝病重,誰都曉得太子殿下仁孝純厚,自然歸心似箭;二來,此時正值春暖花開之際,氣候宜人,快些回去,也省得暑熱潮悶。
還不到一月的工夫,太子的車馬便已到了長安。
喬薇看著眼前風(fēng)景如舊,一切頗似從前,心中難免有些恍惚。說來在蜀地住了快一年之久,卻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除了她帶來的這個孩子。
馬車已至宮門,喬薇命人將阿丑安頓好,正要讓青竹將腰牌遞給值守的侍衛(wèi),誰知斜刺里一只纖細(xì)的胳膊伸來,盈盈掀起轎簾道“太子妃日夜兼程難免辛苦,妾身這就扶您過去歇息。”
抬頭看時,喬薇認(rèn)得是吳氏的面龐,吳氏還端正的向她欠身施了一禮,半點(diǎn)不肯疏忽。
看來這宮里已經(jīng)變天了,安郡王竟是第一個得知他們回京的,還專程趕來相迎喬薇忖道,朝吳氏淺淡一笑,柔聲道“那就勞煩妹妹了。”
吳氏攙扶她走下馬車,同時利索的吩咐那幾個乳娘將小皇孫抱上,盡管適才阿丑躲在里間,她根本沒有瞧見可知安郡王對他們夫妻的動向著實(shí)了若指掌。
喬薇心中涌起驚濤駭浪,面上卻絲毫不顯,只皺眉看了看四周,“殿下呢”
未免人議論太子失儀,入京之后,她與陸慎就改乘兩輛馬車,可是一前一后隔著不遠(yuǎn),按理說陸慎這時候也該等著她才是呀。
吳氏體貼笑道“太子殿下回來,自然是得先去探視陛下,郡王已著人辦去了。這風(fēng)口里不宜久站,嫂嫂,咱們回宮吧。”
喬薇注意到她格外表示親熱,與她話里的意思倒是背道而馳難不成皇帝已落入安郡王掌中,他想來個甕中捉鱉,陸慎呢,是不是也將遭逢毒手
當(dāng)著許多侍衛(wèi)的面,喬薇不便同她翻臉,且未摸清對方的虛實(shí)之前,她也沒有翻臉的資本,當(dāng)下只得捉起吳氏的手腕,兩人一如相親相愛的妯娌,攜著手從御花園的石徑過去。
趙明珠此時也從馬車上飛奔下來,她是認(rèn)得吳氏的,之前在郡王府里就見過,當(dāng)下忙不迭地上來呼救,抱著吳氏的裙子便嚷嚷起來,“側(cè)妃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太子妃她”
她雖不知太子夫婦倆將自己帶回長安是何目的,但無論他們想利用自己做些什么,趙明珠深知自己只有死路一條。她當(dāng)然得想辦法自救。
可惜吳氏卻并非她期許中的救星。趙明珠的呼告還未完,吳氏已命人堵上她的嘴,冷冷說道“此人在宮中大呼小叫,還敢對太子妃出言毀謗,還不快將她拉下去”
繼而仍是溫柔牽起喬薇的手,“嫂嫂,咱們別理會這種卑賤之人,由她去吧。”
喬薇便知趙氏這條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