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當(dāng)然是不以為恥的,甚至反以為榮。
他揮手示意那名暗衛(wèi)退下,且吩咐道:“仔細(xì)留意著,一旦有何風(fēng)吹草動,務(wù)必讓孤知道。”
張德忠無奈之下,只好裝聾作啞。孩子大了就不聽人管了,何況他只是個下人。皇后早逝,太子自小便極有主意,原本也算得光風(fēng)霽月的好男兒,可自從被他的親生父親——陛下貶斥之后,這人倒是日漸陰沉起來了,唯有提到那喬家小姐的時候偶爾能帶出些笑模樣。
能有些事分散一下心思也好。
張德忠想了想,倒是重新記起婚書的事來,“喬姑娘的庚帖……”
雖然他也贊同給相國府一個教訓(xùn),但是未免拖延太久了吧這樣下去怕會出事的。且張德忠雖心疼喬姑娘對自家主子的一片癡心,但情勢如此,太子殿下也不可能再巴著喬家不放——他連自己都顧不上呢,哪有心思操心別的
與其這樣終日僵持著,好不如早些了斷為好。
張德忠正要提醒,就聽陸慎淡淡說道:“我不會還她的。”
簡直如小孩子耍賴一般,但這種事是能賭氣的嗎張德忠睜大了眼,額頭有涔涔細(xì)汗冒出,“殿下的意思是……”
陸慎唇角微彎,笑得既從容又自得,“孤的未婚妻,為何要拱手讓給別人”
這是要與五皇子和喬家對著干呢,不,也許還有皇帝,否則喬女的姻緣在京中鬧得轟轟烈烈,皇帝怎的一言不發(fā),無疑是默認(rèn)了此事。
瞧他的模樣,似乎也并非一時興起,籌謀了該有段日子。張德忠明知勸不動,也只得無力地勸說,“如此五殿下那邊……”
陸慎的笑容消弭無形,眼中卻若隱若現(xiàn)一抹戾色,他舒舒服服的后仰下去,躺在太師椅上,伸手攥住一片虛空,“他若有本事,就自己來搶吧。”
這是要與五皇子開戰(zhàn)了。張德忠心中叫苦,卻無法勸阻。原本他與太子商議好的計劃是韜光養(yǎng)晦,隱忍蟄伏過這段時光,卻讓五皇子成為眾矢之的,以期徐圖大舉;如今憑空多出一個變數(shù),事情的進(jìn)展就未必順利了。
這位喬姑娘,可真是瓢禍水呀!雖然的確值得同情。
一只蝴蝶煽動幾下翅膀,就可能在大洋彼岸引起一場颶風(fēng),此刻喬薇的生活卻是平靜而滿足。
太子與五皇子兩方勢力僵持下,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她,未嫁女的光陰彌足珍貴,喬薇有時甚至突發(fā)異想,覺得這種局勢維持下去正好。當(dāng)然那是不可能的,儲君之位一日不決,朝中大臣只會蠢蠢欲動,皇帝也不會坐視不理。
東宮那頭始終未得消息,喬夫人終日愁容滿面,閑暇之余,她便著手收拾起女兒的嫁妝。雖說婚書還未正式退還,但等一切塵埃落定了,后面要操心的事還多著呢,她也想速戰(zhàn)速決,好讓女兒安心出嫁。
原先與陸慎定親的時候嫁妝也置辦過一套,但為了表示對五皇子的敬意,也免得沾染廢太子的晦氣,首飾釵環(huán)都得重新炸過,金子也須溶了另換成新的。至于衣裳那就更得重做,喬夫人看著女兒柳枝抽條般的身形,日漸鼓鼓囊囊的胸脯,覺得這樣青春美貌的女孩子終日悶在家中委實可惜,因此倒常勸喬薇多出去走走。
本朝風(fēng)氣開化,男女之大防并不十分嚴(yán)苛,否則喬相之女也不會以一身迷倒兩兄弟了——還都出身皇家,惹得京中貴女欣羨不已。
喬薇想起那只送出去的玫瑰金釵,也覺得自己有必要外出一趟。有些東西是失去才知想念,從前她覺得那金釵上的紋樣不夠精細(xì),底子又打得太薄,可一旦沒得戴了,倒覺得發(fā)鬢上光禿禿,怎樣看都不合適。
正巧魏明欣來她府上拜訪,聽說她打算去趟首飾鋪子,便欣然決定一同前往——女孩子永遠(yuǎn)缺少一件鮮亮的首飾與一套合身的衣裳,魏明欣也是如此。
她拉著喬薇的衣袖,細(xì)細(xì)鑒賞上頭繡著的大朵薔薇,一面楚楚可憐的道:“聽說姐姐剛過了生辰,我原打算來賀賀,不巧被我娘拉去了外祖家,姐姐不會怨我吧”
她所說的娘,自然是指魏司徒的嫡妻魏夫人,不過這樣稱呼也沒錯,她對于外祖家向來是很親近的,至于幾個舅舅怎么認(rèn)為就是另一回事了。
喬薇皮笑肉不笑的將那幾根手指扳開,“怎會只要妹妹有此心,我怎么會怪你呢”
她對于魏明欣的態(tài)度著實有些微妙,不提原著,上回魏明欣就沒少在韓貴妃面前暗中攻訐,小小年紀(jì)如此口甜舌滑,又刁鉆古怪,著實……令人佩服。
不過她并不拒絕與魏明欣一道出行,魏明欣怎么想那是她的事,可喬薇若不拿出寬大的胸襟來,就是給喬家的門第蒙羞了。
但是等兩人親親熱熱的坐上馬車,又說了一會子話,喬薇的心情便好轉(zhuǎn)過來。她不得不承認(rèn),魏明欣恭維起人來很有一套,大約是從小的訓(xùn)練使然,奉承既不露骨,還使人如沐春風(fēng),從心底里像吃了人參果一般的舒坦起來。
喬薇終究是個俗人,抵擋不住這樣的攻勢。
魏明欣小心的揭開簾布,看著馬車外喧嚷的集市,頗有幾分艷羨的道:“聽說姐姐的外祖家是余杭巨富,在京城也置了不少田莊店鋪,想來所言不虛罷”
喬薇笑語盈盈,“哪里,不過略有些薄產(chǎn)罷了,妹妹若是喜歡,我便贈予你一些也成啊。畢竟你我兩家乃是世交,我娘又素日拿你當(dāng)親女兒看待的。”
言下之意,似乎喬夫人愿意貼補(bǔ)一些陪嫁。魏明欣心中歡呼不已,她雖記在魏夫人名下,可魏夫人有自己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對她多么疼愛,可想而知,將來她的陪嫁比起喬家必然凄慘不少。
有人愿意做這個冤大頭自然再好不過了,可魏明欣依然牢記淑女的矜持,努力壓抑住雀躍的心臟,嬌嬌怯怯的道:“這……不太好吧,我怎么能讓姐姐如此破費”
滿以為喬薇會再接再厲的表示慷慨,誰知她卻已轉(zhuǎn)過頭,輕描淡寫的道:“哦,你不愿意,那算了。”
魏明欣:“……”
這不對呀,怎么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只覺心中憋著一股火,連話都說不出了。</p>
馬車?yán)镌幃惖某聊艘粫螅好餍揽偹阒匦鹿钠鹩職猓懔耍迠y寒酸點也沒什么,要緊的是得到五皇子的寵愛,到時還怕沒有出頭之日嗎不過在那之前,她得先同喬薇打好交情,哄著她信任自己,再慢慢動手除去,不怕她不上當(dāng)。
想到此處,魏明欣便羨慕的端詳喬薇的面龐,“姐姐肌膚勝雪,姿容如畫,想來長安城內(nèi)當(dāng)無人能與你相較。就算進(jìn)了五皇子府,想必殿下的眼中也只有姐姐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