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雯一覺睡到天亮，腳上的痛感有所減輕，不過離上臺考試的狀態(tài)還差些，只得又打了一針封閉。
她梳了個完美的發(fā)髻，上穿一套酒紅色紗質(zhì)長袖，下穿寬松的黑色長褲，沖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大清早趕去了舞蹈系。
考試是在系里最大的排練室進行，梁雯憑著記憶找過去。
門口站著幾個女孩，跟她同款舞蹈服，個個看起來比她還緊張。
梁雯一愣，什么情況
舞蹈學(xué)院有三個古典舞班，梁雯可能認(rèn)不得所有人，但所有人都認(rèn)得她。
這幾個女孩見梁雯都來補考，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梁雯走過去，站到一個個頭比她矮一點的女孩身邊。
“你們也來補考啊。”
女孩聲音有些哆嗦，“本來沒機會的。系主任說今年的畢業(yè)考試通過率不能太低，就臨時通知我們來補考。我什么都沒準(zhǔn)備……”
嘶。老邢真雞賊。生怕旁人知道他給應(yīng)舜臣面子讓自己補考，索性把所有考試不過的人都叫來一起考試。
身邊的女孩止不住的抖，梁雯實在看不下去，握住那女孩的手，輕輕道：“沒事。你肯定能考過的。”
女孩先是一驚，許是梁雯的眼神太過堅定，她忽然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和自信，鄭重點頭道：“嗯。謝謝你，我會的。”
梁雯笑了起來。
9點開始考試。系主任邢西敏作為主考官正襟危坐在中間，兩邊分別是副系主任和其他有經(jīng)驗的教授級老師。
音樂還是昨天練習(xí)的京城四季初春篇。這次畢業(yè)考試的舞蹈編排是將關(guān)鍵動作，如踢紫金冠、大射燕跳、擰身探海等根據(jù)主題音樂的敘事和節(jié)奏進行設(shè)計整合。考生們要完整準(zhǔn)確地跳完這些動作才可過關(guān)。
梁雯腰間掛的是2號牌。她深吸一口氣，和其他補考者一起朝場地中央走去。
邢西敏點了下頭，音樂響起。
女孩們化身初春時踏青的少女，踩著腳尖，娉婷裊娜，眼神透著欣喜，四處顧盼，好似看不夠初春的美景似的。這時，連著幾個大射燕跳，幾人的水平頓時高下有分。梁雯從小在母親教導(dǎo)下，苦練舞蹈，基本功最扎實，這些自然不在話下。邢西敏看得頻頻點頭。其他幾個就差強人意，有的落腳太重，有的起跳高度不夠。總之，都有瑕疵。
跳得好的自然越跳越順，跳得不怎么樣的越跳越?jīng)]自信，動作也松弛起來，越發(fā)不能看。
一曲過后，考試結(jié)束。
邢西敏皺著眉，“行吧。你們先出去等著。我們幾個商量一下。”
這時，他身旁的一個叫梅舟的男老師湊到邢西敏耳邊低語了兩聲。
邢西敏哦了一聲，“梁雯，你留下。”
梁雯一愣，“好的。”轉(zhuǎn)身又回到場地中央。
梅舟是古典舞系教舞蹈編導(dǎo)，對古典舞有著很深的造詣。這幾年陸續(xù)推出的大型舞劇得到了廣泛的好評，場場爆滿，一票難求。
他沖著梁雯笑了笑，“梁雯，我想給你放一段音樂，你跟著感覺隨性跳一段，讓大家看看。怎么樣”
梁雯的心驟然一墜，難不成剛才沒跳好
“你別緊張，就當(dāng)我們都沒存在。”
梁雯一臉黑線，把領(lǐng)導(dǎo)當(dāng)透明人，她可真不敢。
“這樣，我給你一點情節(jié)提示。”梅舟想了想，“你是一個剛剛喪子的年輕母親……”
悲切的笛音驟然響起，一聲一聲，緩緩地像是揪著人心的冰涼枷鎖……琵琶聲嘈嘈切切，讓人猝不及防地心痛。
場地中央的少女臉色一沉，原本挺直的脊背頹然一縮，神色愴然，好似一個母親所有的力量都隨著這個孩子的死亡而消失了。她雙手空空地抱著什么，急急后退，又快快上前，眸光一會明亮一會沉寂，臆想的希望與現(xiàn)實的打擊表現(xiàn)地淋漓盡致。雙手朝空中微微顫抖，緊隨著腰肢延展上前又迅速扭轉(zhuǎn)，動作干凈利落，又透著無盡的悲切。這還不夠，她忽的超前幾個跳躍，又低頭折回，折回的時候，彎著腰，耷拉著手臂，緩之又緩，連腳尖都是悲傷。
這時音樂停止。
梅舟贊許似的點點頭，笑容更大了。
梁雯微微喘著氣，不知道這段即興表演如何
對。在她看來就是表演。
穿書前，雖然她沒演過重要角色，可也算知道點皮毛。影視劇的表演主要依仗臺詞，而舞蹈表演主要仰仗動作。除此以外，都需要一定的形體姿態(tài)，表情眼神，去輔助演示。
現(xiàn)在梁雯的舞蹈動作不是問題，重點在于配合這段音樂把一個母親的徹骨之痛表現(xiàn)出來。時間太緊，她只能隨心跳了幾個動作，也不知道能蒙混過關(guān)不
邢西敏嗯了一聲，“梅舟，怎么樣”
梅舟很興奮，“主任，我覺得我找到了下一部舞劇的女主角了！”
梁雯：“！！”
邢西敏：“她可是補考生！”
梅舟擺擺手，“老馬都有失前蹄的時候，何況她們這些年輕姑娘。梁雯的控制能力，彈跳能力，身體的延展度在她們這一屆最好的。我比較驚喜的是，她能這么快進入到角色的情緒中，而且還能很好地處理動作和情緒之間的聯(lián)系。她并沒有不停地旋轉(zhuǎn)表達內(nèi)心的悲傷。剛才她的肩膀無力地耷拉著，輕輕踮著腳尖，這種以小見大的處理手法非常好。”
梁雯簡直受寵若驚，她剛才沒時間思考，只能把平時琢磨演戲的手法用上，沒想到還能打動梅舟老師的心。
邢西敏沉吟片刻，“梁雯，你覺得你能勝任梅老師的舞劇女主角”
梁雯看過舞劇，敘事性很強，表演性也很，對個人的舞蹈能力要求更高。
梅舟不知為何對她有十足的信心，擺擺手，“我說她行，她就行。”
梁雯走出來的時候，腦子都是暈的。
外面幾個女孩見她出來忙問她怎么回事。
梁雯也不好說什么，只說梅舟老師讓多跳一段。
過了十分鐘，一個老師走出來，搖了搖手里的成績單，“梁雯，馮倩倩，你們兩個這次考試過了。其他幾個同學(xué)，延遲畢業(yè)。”
當(dāng)場有人哭了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