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于虞回了家,這事兒在她那兒就告一段落了,她能拿出自己零用的銀錢,就已經(jīng)大大超出她的預(yù)料了,誰想到……這姑娘真是天生一副熱心腸,一次次打破他的認(rèn)知。
說完張休復(fù)反應(yīng)過來,小姑娘心善這事兒,他初見的時候,不就知道了。
“啊我沒有在忙…”于虞聞言不好意思的搔了搔下巴頜兒,亮晶晶的眼睛望著眼前的男人:“都是我阿爹阿娘在忙,他們聽我說了金山寺的事兒……現(xiàn)在收拾院子去了,那兒太久沒人住,得打掃打掃。”
話末,她不好意思的添了句:“我就動了動嘴。”
這是大實話。
她今日回去晚了,沒有提前知會一聲兒,許氏急得不行,于虞到家連門都沒勁,話也來不及說,先挨了一頓數(shù)落,低著頭繃直了身子不敢反駁。
于泰和坐在黃梨雕花木椅上,上沒心沒肺的端著茶杯,旁人是品茶,他是牛飲,喝完舒口氣放下茶杯。
收到女兒求救的目光,他干咳一聲湊到許氏身邊,像模像樣的安慰。
“好了,媳婦兒別生氣了,吃飯吃飯……閨女這不是回來了嘛,這么大的人了,還能丟了。”
他不開口還好,一說話許氏火氣竄的更旺,反手把手里的汗巾甩到于泰和身上:“還有你,就知道護(hù)著她!閨女這么長時間沒回家也不知道著急!你們父女倆,一天天的就知道惹我上火,……”
“……”
于泰和挨數(shù)落挨習(xí)慣了,手忙腳亂的接過汗巾,沒皮沒臉的哄。粗壯的小臂摟著許氏腰,半抱半拉的往屋里帶:“大晌午的,先進(jìn)屋吃飯。”
瞥見于虞低著頭,他親昵的貼到許氏耳邊,小聲說:“別把我媳婦兒餓瘦了……”
“吃什么飯,早被你們父女倆氣飽了!”許氏被他哄得氣順了,嘴上卻不饒。
“娘子在上!為夫以后不敢了。”許氏坐在椅子上,長著一身肌肉的男人蹲在她身邊腆著臉哄,豎出三根指頭做個發(fā)誓的樣子:“這閨女也太氣人了,等著,我去數(shù)落她。”
說完出了門。許氏坐在屋里,聽著扯著嗓子訓(xùn):“怎么回來這么晚看把你阿娘擔(dān)心的!一天天的不知道叫家里人省心!給我站直了,歪歪扭扭像什么樣子!”
門外,于泰和雖然嘴上訓(xùn)著,表情卻是輕松的,給于虞使著眼色。
于虞呢,早沒骨頭似的倚在了門框邊兒上,伸出一截藕臂,接過汗巾,擦擦額角的汗。
這父女倆合伙演戲給許氏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輕車駕熟得很。
許氏心里有數(shù),現(xiàn)在消了氣兒,也不多說話,縱著他倆演。
于虞吃飯的時候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不等她開口,倆人就商量著把清水街空閑的院子騰出來,安置患病的災(zāi)民。
時疾只有近距離接觸的多了,才會傳染。那院子旁邊人家少,院里燒上醋消病,不會擴(kuò)散傳染。
夫妻倆合計著,吃完飯就去收拾了。
于虞耐不住性子,憋了一下午,想著今日張先生擰緊的眉,知道他在操心災(zāi)民的事兒,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給鶴兒留了個話,黃昏時候,一道上問著路,騎馬趕過來了。
張休復(fù)負(fù)著手,視線隨著她的話移到少女的嘴唇上,約摸是因為奔波了一天,沒有好好歇息,少女紅彤彤的唇邊上起了皮,淺淺的白。
兩人中間不過一丈遠(yuǎn),他看的清清楚楚。
“走,進(jìn)屋再說。”
他原本還在尋思要不要叫于虞進(jìn)屋,畢竟是個年未及笄的小姑娘,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實在不方便。
可現(xiàn)在這情況,不讓小姑娘進(jìn)屋歇歇喝口水,他自個兒都覺得過分。
所幸他住的偏,周邊人家不多,院墻又修的高,院子都進(jìn)了,旁人也看不見里面什么。
張休復(fù)家,只有書房屋內(nèi)是看得過去的,畢竟后辟的屋子,不算寬大,但勝在整潔。
他在這兒呆的久,是以回鄉(xiāng)先修繕了書房。
屋里四壁俱白,墻邊擺著兩排木簡書架,沒有多余的飾物。
吊窗下面擺著張紅木桌案,木案上那本書剛剛合上,旁邊燒著高高的紅燭,蠟油滴在銅臺上。兩人帶進(jìn)風(fēng)來,燭光一晃。
于虞跟在男人身后細(xì)細(xì)打量著…這就是張先生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