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休復低下頭,忍不住笑起來。不是方才那種禮貌溫和的笑,這兩日他便是在家里,身上也套了個殼子,凡事求個妥帖。
這下才是真覺得,背后時時刻刻抵著他的刀尖兒收走了。
顧鈞納悶兒:“你笑什么呢”
“沒什么,就是覺得回家了。”張休復理理寬袖。一派坦然坐到位置上。
“你啊,就是把自個兒拘得太緊了。”顧鈞拿食指扣扣桌子,問道:“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到底因為什么被罷的官”
顧鈞不像旁人有那么多顧忌,想什么就直接問了出來。
張休復挑挑眉,換了個話茬:“我還想問你呢,你不是最煩讀書,怎么開了個書館 ”
他倒不是覺得被罷官太跌份兒,不愿意跟人說明白,實在是這件事兒彎彎繞繞牽扯得太多,事情還沒水落石出,他也下不了定論,說不清楚。
“嘖,我是不樂意看書,但架不住我媳婦喜歡啊…”顧鈞勾起嘴角,得得瑟瑟的說:“等你成了家,就知道這日子有多滋潤了。話說回來,你打算什么時候成家”
張休復是壓根兒沒尋思過這一茬,剛想說話,包間門框上掛著的竹葉繡門簾被掀開了,伙計端著熱氣騰騰的菜走進來。
“哎,兩位客官,您點的筍潑肉。”
顧鈞的心思卻全然不在菜上,待人走了,繼續(xù)興致勃勃的盤問:“快跟兄弟我說個實話,你心里有人沒”
“我這剛回來兩天,人還沒認多少呢,去哪兒找個心上人”張休復拿起牙箸,慢條斯理的吃起飯。他少時心思全撲在了讀書上,后來慢慢覺得,成不成家也沒甚么差別,不過是一個人或者兩個人過日子,都是過日子,怎么來不行。
菜正在一樣一樣的上。
瞧著顧鈞還想問,張休復一句話把他堵了回去:“你這是兼了媒婆的差事”
“你這人是忒沒勁兒。”
“這道佛跳墻味道不錯…”張休復也不管他話里的酸,不急不慢的回。
三伏天還沒過去,包間里悶熱得慌,顧鈞站起身,拿窗棱上的短枝子撐開吊窗,穩(wěn)穩(wěn)卡住槽里。涼風吹進來,他舒了口氣,突然想起方才他走開時聽見的那句“過兩日就去書院教書”。
他皺起眉,一臉嚴肅的問對面的人:“你想好了以后就在書院當個教書先生”
張休復夾了箸筍潑肉:“老師沒跟你說過”
“說過是說過,可我總覺得,你當個教書先生有點兒屈才了……”
教書先生這種安穩(wěn)到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差事,在旁人眼里,還算搶手。可張休復今年不過二十二,正是年輕適合闖蕩的年紀,又考上過狀元,說他一句屈才也不為過。
“話不是這么說的,老師當年身居高位,不也回來開的書院”張休復斜睨著他,玩笑道:“你這話讓老師聽見,怕是免不了一頓罵。”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還年輕……”
“可是你瞧,我畢竟是被罷了官趕回來的,仕途是沒有機會了。從商的話,我一沒門路,二沒經(jīng)驗。教書是最襯我意的差事了。”這話說的不假,對從商這件事兒,他提不起什么興趣。
況且,旁的不說,張休復是真心實意的覺著教書是個好差事,他自個兒也喜歡。繃得時間久了,這么松快下來,過安安穩(wěn)穩(wěn)的日子,就再好不過了。
誠諭鏢局。
于虞剛回家,還沒緩過勁兒來,就聽長貴說,她昨日帶回來那人下地能走穩(wěn)當了,便跟著去瞧了瞧。
走完這一趟回到臥房,坐在鏡子前拆發(fā)髻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釵子掉了。發(fā)髻已經(jīng)散開了些,幾縷發(fā)絲乍乍著,張牙舞爪的,活像個小瘋子。
她尋思了半晌,也想不起來掉在哪兒了,只能不了了之。
這日,溫宏早早就帶著人來了書院,學生都還沒到。他不放心的跟張休復講教書要注意的點,講學生的脾性,哪個皮,哪個不愛守規(guī)矩。
教書教了十幾年,這一下子要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問:今天,男女主知道對方名字了嘛
答: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