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就連二叔三叔也對他另有看法了,再也不會關(guān)心他了。但就現(xiàn)在看來,二叔二嬸對他依然關(guān)心如故。三叔還是那個老樣子,似乎分不分家態(tài)度都沒有什么改變。
現(xiàn)在建國又比以前更加的關(guān)心他,少年那脆弱的心理又突然得到了滿足,被人關(guān)心的滿足感。
其實世上沒有絕對的壞人,蘇建宏跟自己爹娘比起來,至少他還有優(yōu)點,那就是除了臉皮厚點,性子皮點,為了點吃的可以沒臉沒皮到極致之外,好像也沒有做過什么壞事。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蘇勤和陸思華才愿意給他一個機會。只要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么也就是一點吃的,他們還給的起。如果他一點也不知悔改,那么這個侄子不認也罷。
好在建宏還有自知之明。雖然他嘴上沒有說,臉上的表情騙不了人。他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還沒有修煉到能夠很好的隱藏自己內(nèi)心的功能,而且蘇建宏也不是那種能夠掩藏內(nèi)心的人。他有什么想法,都會很好地表達在臉上。
建宏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么認真過,這一思考,就連桌上那道道美味的菜肴都似乎失了它們的味道,在他這邊引不起吸引力了。
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蘇晚晚的眼中。
二房的房間,也就這么一間,吃飯睡覺的地方都在這。她就算再要睡覺,早就被剛才那香味給弄醒了。蘇建宏那些行為,自然也就正好落入了她的眼里。后來爹在那敲打他,娘和哥又輪番上陣的情景,她怎么能夠錯過?
她用力地在腦海里回味書中的劇情,對這個堂哥,書中的描寫其實挺多的。畢竟,那是女主的親哥,忽略別人,也不會忽略他。
對這個堂哥的描寫,用了很大的篇幅,因為在女主的眼里,這個堂哥可不是什么好人。
蘇建宏從小就跟蘇雨婷兩個人不對付,一個是大房的長子長孫,本應(yīng)該得到所有人的寵愛,另外一個人卻是老太太口中的小福星,也是寵著長大。一山難容二虎,兩人的矛盾一觸即發(fā),從小就不太對付。
這里面有沒有她大哥的作用,書里沒有描寫,以晚晚的理解,估計也少不了大哥的動作。大哥腹黑著呢,就憑剛才那三言兩語,只要單純點,很容易被他說動。
說起來,大哥是蘇家最像三叔的人。只不過大哥還小,哪怕有心機有計謀,也很容易被人看穿,不像三叔那樣,哪怕還年輕做事情已經(jīng)有了滴手不露的本事。
對于這個堂哥,蘇晚晚的內(nèi)心其實是復(fù)雜的,甚至更希望他能夠變好。
只記得書里的描寫,在蘇家一大家子在吸二房血的時候,在爹娘承受不住那種壓力,變得自暴自棄的時候,原身被人設(shè)計賣給混混,蘇家除了二房之外,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竟然是蘇建宏。
不是蘇老爹,也不是蘇老三,而是蘇建宏這個在晚晚眼里吊兒郎當(dāng)不算好人的人。
當(dāng)時看到這的時候,蘇晚晚就知道這個堂哥并沒有壞透,良心未泯。
如今她穿進了書里,成了“晚晚”之后,對這個堂哥,也是由衷的希望他能夠改好的。
這會看到一家子對蘇建宏進行了教育與勸解,在別人認為不可能勸好他教好他的時候,蘇晚晚卻非常的相信,他能夠浪子回頭。
果然,如她所猜,蘇建宏的臉上表情不停地在變幻著,他是很認真地在思考蘇勤他們的話,也真的聽了進去。
臉慢慢地漲紅了起來,呼吸急促了起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心突然慌亂起來。
“建宏,二叔只希望你能夠做個有用的人,至少不會被人在背后戳著脊梁骨罵。這樣的人,哪怕暫時得到了便宜,又有什么用?”
陸思華說:“好了,建宏,你一時之間想不明白二叔二嬸的話,這沒問題,你回去慢慢想就是了。不是想吃菜嗎,今天二嬸做了不少好吃的,你想留下來吃,那就留下來吧。可憐的孩子,你娘心里只有算計,都忘了建宏已經(jīng)十四歲了,都快說人家了,還把你當(dāng)孩子一樣。長大了,就是男子漢了,蘇家長房還要你撐門風(fēng)呢。”
蘇建宏突然挺了挺腰背,將背挺得直直的,“二叔,二嬸,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長房就我一個兒子,如果我做差了,以后不只丟我爹娘的人,也丟老蘇家的人。”
蘇勤和陸思華露出欣慰的笑容,蘇建宏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他們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這孩子掩飾不了情緒。
蘇建國挽著建宏的手臂說:“建宏哥,你要是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那么我們還是好兄弟,以后有兄弟吃的就有你吃的。但如果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混日子,做無賴的事情,那么我就是有再多好吃的,也一點不分你。”
蘇建宏的臉有些微微紅,朝他伸了伸拳頭:“好像我是為了點吃的才改好似的。”頓了頓,“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這樣不行。只不過,我想得到更多人的關(guān)注,就故意往壞里整。但是二叔二嬸說得對,我不是為了別人活的,也不是為了別人的贊揚過日子,我是我,咱老蘇家的長子長孫。長房以后靠我撐門面呢,指望我爹是不可能了。”
蘇勤拍拍他的肩膀:“你能夠想明白就好,走,吃飯去。”
以前看到菜就狼吞虎咽地上前用手拿的人,這會反倒有點兒扭捏起來,怪不好意思的。
“來,建宏洗手。以后記得,吃飯之前,一定要洗手,不要用手抓,這是一個很不好的習(xí)慣。”陸思華已經(jīng)給打了一盆清水過來,放到了蘇建宏面前。
蘇建宏臉上又一紅,在家里沒人跟他說這個,吃飯的時候,用手抓也好,用筷子也好,還是用匙子,只要能夠吃飯,不管他什么動作,都沒人說他。
以前沒有分家的時候,每次吃飯二嬸總會提醒他這個,他以前聽著煩,總覺得二嬸是在出他的洋相,當(dāng)著那么多的人面讓他洗手。現(xiàn)在,二嬸又再次這樣說的時候,他臉上沒有了惱怒的表情。
突然悟了,二嬸這是提醒他注意衛(wèi)生。
在蘇家,也就是二房最講究衛(wèi)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二嬸的原因,二叔在外面干活多累,回到家都會洗干凈,吃飯前也必然會去水井邊洗手。這個習(xí)慣,只有二房保持著,當(dāng)然三叔回家的時候,也這么講究,但三叔那是文化人,長房二房不能比。
爹娘從來不會提醒他這個,哪怕他打滾撒潑,爹娘都不會管他,反而覺得他有本事。有時候他從外面拿回來點東西,爹娘反而會夸他能干。
反倒是二叔總是訓(xùn)斥他,這樣做不對。
三叔每次都淺笑著,好也不說壞也不說,他知道那是因為三叔不想得罪人。
所以,做惡人的就是二叔二嬸,以前的他總覺得二叔二嬸最可惡,總是這樣不給臉面。
這會,當(dāng)洗凈手,二叔二嬸給他夾菜的時候,他的心是熱的,臉上更是一陣一陣的燥熱。
蘇建國看著這一切,掩著嘴在那輕笑,眼珠子在那里不停地轉(zhuǎn)著,卻并沒有笑出聲。建宏看過來的時候,他還用力地憋住笑,只當(dāng)沒有事一樣。
蘇建兵好奇地看了一眼大哥,只覺得大哥有點兒奇怪,自從建宏來了之后,做的事情說的話,都有點兒怪怪的。
蘇建民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眼里只有菜,嘴里塞滿了吃食,塞得滿滿的,鼓鼓的,像只小蒼鼠似的,嚼著。
“來,建宏,多點吃,你正在長身子,在二叔這不用客氣。”蘇勤給他夾了一筷子。
蘇建國說:“建宏哥,我爹對你好吧?比我這個兒子還好,你要記得我爹的好,記得我娘的好,如果有人欺負我爹娘,你不要忘了揍回去。”
蘇建宏吃著,邊說:“那是自然,二叔是我的親叔,他被人欺負了,我怎么可能不替他出頭。”
蘇建國眼珠子又一轉(zhuǎn),湊近了小聲地問他:“如果欺負我爹娘的人是你爹娘,或是……奶呢?”
蘇建宏愣住了,半晌沒說話。
“怎么,覺得很為難?那是你爹娘,你覺得哪怕是你爹娘錯了,你也不會站在我爹娘這邊?”蘇建國拉下了臉。
蘇建宏說:“那是我爹娘,再不是,那也是我爹娘,我怎么能夠說他們?”
蘇建國說:“那你這樣,不就是變成以前的我爹了?”說這話的時候,蘇勤的目光掃了過來,建國打了個哈哈,朝父親投去了一個抱歉的眼神,接著對建宏說,“我爹以前就是,爺奶說什么,他都不反對,結(jié)果他活成了怎樣?被所有人欺負,說難聽點,給你們大房做牛做馬,都不為過。”
蘇建宏漲紅著臉,又反駁:“二叔可不只是為我長房做牛做馬,那些錢很多都給三叔上學(xué)去了。”
“那我爹的付出沒有錯吧?”蘇建國可不管蘇勤在那瞪著他的眼神,繼續(xù)敲打與教育,“無怨無悔的付出,可是最后有落得一聲好嗎?”
蘇建宏在那用力想著,還真是沒有。二叔是蘇家公認的,最能吃苦,最能干,無怨無悔,沒有多少私心的人,但是上至爺奶,下至他們長房每個人,好像都沒有認識到二叔的付出,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他們就這樣吸食著二叔付出的成果,說得難聽一點,就像螞蝗一樣,貪婪得毫無節(jié)制地吸食。
“你也想做這樣的人嗎?”蘇建國又一記重錘敲擊在他的心上。
蘇建宏用力地搖頭,他才不要呢,憑什么讓他這樣的吃虧?他就算要付出,也是以后為了自己的小家,憑什么要被別人如螞蝗一樣的吸食?
“不,我不干。”
蘇建國說:“聰明的人,就要做三叔一樣的人。”在建宏看過來的時候,他嘴角咧開笑了笑,“你不覺得,做人就應(yīng)該活成三叔那樣嗎?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覺得三叔是最好的人?”
蘇建宏用力想了想,搖頭,他還真不知道。他只知道,三叔人特別的好,不光他覺得他好,蘇家人都認為他好,三叔是真的好。
“因為三叔站在理這一塊。不管是誰,做得什么事情,他永遠幫理不幫親,所以很多人都服他,你愿意做這樣的人嗎?”
蘇建宏用力地捏了捏拳頭,“這是我想努力的結(jié)果,三叔是我的偶像。”
“那你就要做他那樣的人,當(dāng)有人欺負我爹娘的時候,你就要站出來,因為我爹娘是不可能做無理的事情,那就肯定是你爹娘錯了。你不能因為他們是你的爹娘,就把理扔在一邊,然后無頭腦地瞎幫,那就成了第二個我爹了。”說完這話的時候,建國又接受到了蘇勤的注視禮。
蘇晚晚聽得,眼角一陣的抽搐,她這個大哥,真的忽悠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還真別說,有點兒三叔的風(fēng)范。大哥還這么小,等到以后長大了,只怕比三叔更加的厲害。
想到這,她又突然松了一口氣。她一直怕三叔是個厲害人物,畢竟書里的女主特別的忌憚他,二房人又都善良,真要被欺負了,估計賣了還在幫他數(shù)錢。如今看到大哥這樣,她又放心了。
同時心里又有個疑問,既然大哥從小就這么厲害,為什么后來反而走上了犯罪的道路,被男女主給炮灰了呢?
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一切,書里并沒有解謎,這個謎團直到整本書完結(jié)了,都沒有解開謎團。
……
蘇建宏吃完飯回去,自然是沒有帶什么東西出去,大家卻以為是二房不給吃的。畢竟剛才建宏被二房按住嚎著的時候,大家可都聽到了。
“我回房了,不吃了。”廚房里煮的那些菜,在他的眼里頓時沒了任何的吸引力。
如果換在以前,哪怕他在二房這吃過飯,回到家里,也會再吃一點,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胃口。
今天二叔二嬸甚至建國跟他說了太多的話,他要消化消化,思考著接下來應(yīng)該要怎么做。
上房這邊,搞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不過也沒有往建宏可能被策反那上面去想,只以為他一個小孩子,估計心里氣上了,也沒當(dāng)一回事。
只有蘇成才看著二房的方向,皺了皺眉頭,隨后就松開了,也當(dāng)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
……
蘇建宏一走,蘇勤就盯住了蘇建國:“剛才你為什么拿我做例子?我在你眼里,就這么的沒用?”
蘇建國撇了撇嘴,并不怕他,“爹,你不覺得自己分家前過的日子,比我說的還不堪嗎?你要能硬氣,哪怕是一丁點的硬氣,我們二房也不至于過成這樣,晚晚也不至于差點被奶扔掉,就差一點……晚晚就被狼吃了。”
被他這么一說,蘇勤突然就沉默了,半晌都沒說一句話。
這件事情,一直都是他心里永遠的刺,是他縱容父母的結(jié)果。他嘆了一聲,也沒有了心思再去說建國一二。
“爹,你剛才也聽到了建宏哥說的話,長房可是把你當(dāng)傻子呢,這是你心甘情愿給他們機會吸食二房的,人家白要白不要。這次分家,是晚晚拿命換來的,我只希望爹你別再心軟了,我們……再承受不起變故了。”說到后來,蘇建國都有點兒哽咽。
蘇勤說:“不會了,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明天我就去大隊部,跟支書說,把戶口遷出來。”
不光蘇建國聽了一臉的不敢置信,就是陸思華都沒有想到,當(dāng)家竟然會有這樣的絕然。
遷出戶口好啊,這就斷絕了上房那邊利用感情牌,來打二房的好處了。
“你們真以為我沒有想到這些?我早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了,你姥爺馬上就能夠給我安排好工作了,戶口暫時是遷不到城里的,但跟上房那邊還是分開好,一是以后萬一要遷個戶口,也方便許多,二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怕了!”
一聲“怕了”,道不盡滄桑。
也是一聲“怕了”,讓二房看到了希望。蘇勤終于是立起來了,讓他們知道不管是蘇老爹還是蘇老太,以后很難再拿理由壓榨二房了。
“建國,將這一碗豬肺拿去上房給你爺奶吧,免得……”陸思華早就盛出了一碗豬肺,本來就是給兩位老人準(zhǔn)備。
“算了,不用送了,送了他們也未必會說句好。”陸思華沒有想到,蘇勤竟然會提出反對意見。
這讓她突然高興了起來,這說明蘇勤再不是以前那個愚孝的蘇勤了。
而是一個全新的蘇勤。
一個二房每個人希望他成為的蘇勤。
“這菜為什么不送?”陸思華冷笑,“我們孝順了他們幾十年,不能因為臨了分家了,卻被他們抓住機會說我們不孝。今天我們買了東西,他們都是知道的,建宏還在這里吃了飯,如果不送,那就給了到處說道的借口了。我們二房憑什么給他們這個借口?”哪怕是演戲,她都要演一個父慈子孝出來。
更不能讓他們以為,二房已經(jīng)改變,失去了控制,指不定以后就想出更毒的招來。
那就麻痹他們,讓他們降低抵抗,最后才能夠真正擺脫這些吸血鬼一樣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