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兒進入帳篷中之后, 一直低下頭,等到走近臺前,才將自己手中的卷軸打開呈現(xiàn)給面前的人。
她有點緊張,聲線輕微抖動:“這是我在御書房拿到的卷軸,這份卷軸的名字叫做京城軍事布防圖。”
但聽完她的話的白栩,并沒有直接伸出手接過卷軸,而是神色莫名地盯了一會她, 才將卷軸拿了過來。
這幅卷軸上描繪著的的的確確是京城的地圖, 區(qū)別于一般地圖的是,上面還用不同的標志細細標注著每個地方布防的兵力如何, 兵力裝備投石機又有多少。除了這些信息之外,各地區(qū)的哨兵臺也被記錄在上面。
可想而知的是,如果眼前的卷軸是真的,那么魏錦手下的一切布防就都被暴露在白栩面前, 拿下京城變得易如反掌。
可是, 絮兒為什么會將這樣重要的地圖交給她
白栩粗略掃過內(nèi)容之后, 便將卷軸卷起, 收回目光之后看向絮兒問道:“你應該知道如果這份卷軸是真的話,這無異于將魏錦的所有軟肋暴露在我面前。”
絮兒被白栩探查的眼光掃過, 頓時覺得如芒在背,額前有冷汗冒出。
她心中不住地想, 這世上會存在長相一致,但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嗎。
印象中前世的葉白栩眉眼之間是和其他貴女一般無二的風流旖|旎,口音也是江南水鄉(xiāng)獨有的吳儂軟語, 和眼前凌厲的女子相差太大。后者舉手投足之間更像男子一樣風流大方,口音也和記憶中的人大相徑庭。
絮兒眼底頓時有些迷茫,答非所問,暗自呢喃:“您是她的姐妹嗎………不對,皇后她并沒有如此相似的雙生姐妹。”
絮兒頓時想到了自己和魏錦的重生,但是重生會讓一個人的性格改變?nèi)绱酥髥帷?
她腦海中思緒繁雜,嘴里面試探著喊了一句:“是皇后殿下嗎”
剎那間,白栩看著絮兒的眼神變得凝重,難怪絮兒的舉動如此奇怪,原來她是重生的。
她立刻又想到魏錦和宋林結盟這樣和劇情記憶中不一樣的走向,心中飛快揣度起來。
她在眨眼的時間中,思考了一些可能性。是眼前重生的人給了魏錦指導,還是魏錦也有了未來的記憶呢。
但白栩并不驚慌,即使魏錦重生了又有什么關系呢,只長年紀不長腦子的人并不值得讓她畏懼。
“你為什么這么說。”白栩仿佛沒聽懂雪兒的話,繼續(xù)說道:“而且又為什么一見面就對我作熟稔狀,還將這樣的圖拿給我,明明我們素不相識。還是說,娘娘想從我這里交換什么。”
白栩在說話的過程中面色不改,因為自從她穿越而來,她的的確確沒見過絮兒,說與她素不相識并不是假話。畢竟和絮兒認識的是原主。
絮兒注視著白栩半晌時間,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努力地想從她臉上看出來什么,終究只能承認自己一點看不出撒謊的跡象。
她頓時愣在原地,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變數(shù),眼前的葉白栩不僅不是重生的,而且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極具威壓的眼神仿佛要將她看穿,讓她內(nèi)心的想法無所遁形。迥異于前世那位性格軟弱,非常好把控的貴女。
這對她來說算得上是晴天霹靂,絮兒之所以會將這些東西偷盜出來,是因為根據(jù)記憶,她篤定這場戰(zhàn)爭魏錦會輸,鳳擇良木而棲,覺得自己與其等著魏錦身敗而死,重蹈前世的覆轍,還不如為自己謀一條出路。
記憶中那位家大業(yè)大,和她關系極好的葉白栩就成了投靠的第一選擇。
而絮兒當然不會傻到單純以皇帝的妃子的身份找上門去求庇護,這樣不僅不容易成功取信于人,還有可能連軍營都進不了。
于是她便想將面前的兵力圖作為一份籌碼。這樣即使與那位貴女交好不成,也能以這樣的東西成為葉家的座上賓。
眼下的情況,讓絮兒愣了半晌。她抿著發(fā)白的嘴唇,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第二種方案。
絮兒當即收起了臉上迷惘的神色,對面前的人叩首,恭敬地回答白栩最開始的問題:“當今天子暴虐,葉家乃是替天行道。今日偶然得此機密,便想獻給您,希望我的微薄力量可以為您的事業(yè)添磚加瓦。我要求的不多,只需要您給我一處容身之處便可。”
白栩聽完絮兒的話之后,微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如今魏錦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這塊布防圖有沒有對結果造成的影響微乎可微。
而且,根據(jù)手下的探子來報和她幾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那張圖上的錯誤不止一處,甚至可以說是漏洞百出。
如果真的按照這樣的圖來制定行軍計劃,能不能剿滅魏錦尚且不說,一旦魏錦在路上做好埋伏,后果不堪設想。
白栩摩挲著這幅圖的邊緣,心中有些好奇,眼前的絮兒到底知不知道這份圖是錯誤的呢。
她戲謔地盯了絮兒一會,發(fā)現(xiàn)絮兒眉眼間都是順從,神情中并沒有害怕和恐懼,仿佛并不為這幅圖的正確性而擔心。看來她對此并不知情。
按道理來說,白栩應該立刻將送來假情報的絮兒抓起來。但是一聯(lián)想到到底是誰將這份假情報送到了絮兒手上,她就不想這么做了。釣出絮兒身后的大魚明顯比把她抓進地牢有趣的多。
“魏家基業(yè)將傾覆,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這兵力圖只能算上是錦上添花,于我并無大用,食之無味。娘娘你還是將這個東西收回去吧。”
絮兒不知道白栩為什么會拒絕這樣一份重要的情報,頓時慌了起來:“別,別……你相信我,這幅圖很有用的,收留我絕對不是一件壞事,我可以將魏錦的很多秘密告訴你。”
白栩置若罔聞,對手下擺了擺手,做出送客的手勢。
接到白栩指令的手下便來到絮兒身邊,伸出右手擺向門口:“娘娘請回吧。”
絮兒看著神情堅定的白栩,張開嘴想說些什么之后又閉上了嘴,眼前的人神色堅定地對她說出了拒絕,眉眼間都是不容反駁的神色,這讓她不敢再多說話以免惹怒了對方。
她只好神情懨懨地收起了圖,跟隨指路的侍從離開了帳篷。
天空月明星稀,絮兒之前是挑選著天色出的城門,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
距離軍營并不遠的皇城內(nèi),因為戰(zhàn)事的原因,家家戶戶幾乎都閉門不出,連以往最熱鬧的夜市都沒有小販擺攤。絮兒離開軍營之后,便沿著小路回皇宮,后面不知不覺中綴著幾個身穿黑衣,步伐聲音微不可聞的人。
絮兒帶好黑色的兜帽,悄無聲息地回到了皇宮之內(nèi),往自己的寢殿走。等到進了寢殿之后,她慢慢脫下自己身上的夜行衣遞給旁邊的侍女。
滿頭大汗的侍女向前伸出雙手,接過了絮兒手里的衣服,臉上的緊張十分明顯。如果是平常的絮兒,她一定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出侍女的異常。但眼下她沉浸在之前失敗的交易中,不自覺地忽略了周圍詭異的氣氛。
在絮兒轉頭的一剎那,房間中突然沖出了一個黑影,扼住了她的脖頸。
魏錦的手不停加大力度,讓絮兒伸出手想擺脫束縛卻無能為力。等到她看清面前的人的面貌的時候,內(nèi)心震驚到無以復加,差點就忘了呼吸。
魏錦看著絮兒的眼神中仿佛蘊藏著無數(shù)的憤怒,他咬牙切齒地開口:“……我就知道,你重生之前就十分怪異。果不其然,你真的背叛了我,去找了那個賤人。”
絮兒一時間難以呼吸,脖子上的青筋乍起,臉色逐漸變得通紅,她伸出手將魏錦的胳膊往下拽,但因為怕魏錦發(fā)怒,沒有使太大力氣。
她的眼角逐漸變紅,竭力想按下心中的驚慌恐懼,氣息微弱地說道:“你誤會了,我沒有。”
“你沒有你撒謊。你的侍女已經(jīng)將你的行蹤全部告訴我了。你敢說你今天沒有去城外的軍營”
絮兒聽完魏錦的話,心底咯噔一聲,看了一眼旁邊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侍女。終于明白了原來是身邊的人出現(xiàn)了紕漏,讓魏錦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行蹤。這個侍女是跟隨她的老人,她去了哪瞞不了她這個貼身婢女。
但她無暇去計較自己的貼身侍女是故意告訴魏錦還是在魏錦的手段下屈打成招。眼下魏錦已經(jīng)有了足夠多的證據(jù),她根本無法抵賴,以魏錦的個性,背叛他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魏錦像是想到了什么,臉上的憤怒逐漸平息,漸漸轉為愉悅:“你以為交給葉白栩那一份圖就能置我于死地嗎。我告訴你,那份圖上面從頭到尾每個細節(jié)都有問題,要是葉家真信了那份圖,你就等著去見她的尸體吧。”
魏錦說完之后,松開了抓著絮兒脖頸的手。她直接體力不支,跪在地上大聲喘氣。
聽完魏錦的話,絮兒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御書房的事情明顯是針對她下的套,既可以測試她的忠心,又可以迷惑對手,簡直是一箭雙雕的好事情。這幅圖如果不是她送給葉白栩,還會有其他的人以各種方式送上門前。眼下她是撞到槍口上了。
魏錦又將手重新搭在絮兒臉上,緊緊盯了她一會之后,神色莫名,又開口道:“………朕果然無法對你動手。”
他隨即叫來侍從大聲吩咐道:“將她軟禁在宮內(nèi),無詔不得外出。若有一點差池,朕要你們提頭來見。”
只是軟禁,沒有地牢酷刑,但聽到魏錦吩咐的絮兒并沒有放松下來。因為面前的魏錦整個人仿佛暴風雨前的大海,周圍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
果然,他盯著倒在地上虛弱的絮兒,冷冷開口:“你別想一個人逃過去,即使死,你也要和朕死在一起。地獄會很冷,朕要你殉朕。”
聽到話的絮兒頓時面如死灰。
宮殿里面的場景則被經(jīng)驗豐富的探子們盡收眼底。
天氣漸漸變冷,大家都穿上了冬衣。城外的軍營中,白栩穿著白色的狐裘大衣,聽著手下的報告。
不出她所料的是,魏錦讓前世和葉白栩相交甚好的絮兒上門送情報,果然是在試探底細。原來那幅圖真的是給她下的一個陷阱。沒有絮兒送過來,也會有其他人送過來。
讓魏錦非常難受的是,白栩沒有顧念舊情,更沒有信那份情報。
白栩神色淡然,因為魏錦這種做法無異于是困獸之斗,最后一搏。前線的戰(zhàn)爭愈發(fā)激烈,魏錦的戰(zhàn)線一直在撤退,余下的軍隊寥寥無幾。
這時,手下稟報說:“軍隊已經(jīng)準備多日,兵力和裝備集結完畢,不日即可開始攻城。”
“讓火器營準備明日通過河道,沿側翼攻城。”</p>
<strong></strong>“讓他們注意射程,他們的敵人是那些城墻上的士兵,不是手無寸鐵的民眾。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盡量少傷及無辜。”白栩說道:“畢竟根據(jù)情報,那些民眾苦于現(xiàn)狀久矣,對魏朝并無多少忠心,不會死守城池。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果能將這些人化為己用,戰(zhàn)后的重建就不必從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