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發(fā)生的事, 也許一生只能經(jīng)歷一次。
池清藏在被拆毀又修復(fù)的卡座之后, 這樣想到。
她聽到鋼板被撕開的聲音,整個車廂仿佛一個被掀起的貓罐頭;然后開裂卷曲的鋼板又再度合攏,就像時間退回到什么也沒發(fā)生的幾秒前。
她聽到玻璃被裁切的聲音, 然后是裂縫愈合的聲音。
地毯被撕扯的聲音,然后是纖維重新連接的聲音。
天花板的頂燈爆裂了, 碎片在飛濺到她臉上之前,就整齊地歸回原位。
木地板一塊接一塊地崩裂破碎,又一塊接一塊地拼合,復(fù)原。
……
這個車廂在不斷地被破壞,車廂所在的時間又不斷地溯回。池清感覺自己仿佛身處臺風(fēng)眼——她藏身的小角落安然不動, 身邊的世界卻正在翻江倒海。
……不能這么無休無止地繼續(xù)下去,池清想。
雖然不知道車上的時間流速和現(xiàn)實是怎樣的關(guān)系,但無論如何,她不能一直被困在這里。
池清試著稍微直起身,想看看外面的情況——才剛探出一點腦袋,馬上有半個花瓶朝她飛來,尖利的破口直逼她的眼睛。
——花瓶停住了,在瓷器碎片刺入池清眼球的半秒前。
“你老實等著, 別添亂,”梅林說著朝她瞥來一眼,“馬上就送你回家,絕對不耽誤你明天上班——”
他的視線剛在池清身上停留了半秒——僅僅半秒,就被對面的艷麗美人捕捉到了破綻。
池清只看到一道人影在眼前閃過, 快到她的視線甚至無法聚焦;緊接著,鞋跟“鐺!”一聲釘入鋼板,然后有剪刀“咔嚓”打開——一股香水味撲面而來。
池清下意識地緊閉上眼。
之后的1秒風(fēng)平浪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2秒。
池清試著睜開一只眼睛,看到一條緊實優(yōu)美的長腿高高抬起,高跟鞋尖利的鞋跟穩(wěn)穩(wěn)扎在墻上,把魔術(shù)師攔在角落。
這一次,用手指比成的剪刀抵在了梅林的喉頭,只要節(jié)制手指一合,他的頭顱也許就會被剪下。
但節(jié)制沒有這么做,她的動作頓住了。
“……你剛剛做了什么”她皺著眉頭,看起來十分困惑。
梅林扁嘴笑了笑:“我剛剛在補你拆壞的東西呀。”
“那個人不見了……只剩下你……”節(jié)制沒有理他,自言自語似地說道,“怎么會……”
她的話沒能說完,這一次是梅林抓住了她的空隙。他一手扼住節(jié)制的手腕,把她的剪刀挪離自己的咽喉;一手抄起旁邊桌上一個難得的完整的小花瓶,在手中囫圇一轉(zhuǎn),瓶口朝上握在手中。
“goodbye,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已經(jīng)換了一個老板。”說著,梅林禮節(jié)性地親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下一秒,節(jié)制潰散了,她全身分解成無數(shù)閃光的細小顆粒,被那個小花瓶盡數(shù)吸入——就像被吸塵器吞沒的塑料泡沫。
然后,梅林一把推開餐車的窗戶,長臂一揮,把那個花瓶奮力扔出窗外。
花瓶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五彩斑斕的云層深處。
“ok,”梅林拍了一下手,朝池清轉(zhuǎn)過身來,“那么接下來,送你回家——”
“他去哪兒了”池清開口問道。她從躲藏的掩體之后站起來,走到梅林面前。
“剛剛她說只剩下你是什么意思”池清看著他說,“他呢……珀西瓦爾呢”
梅林瞇了瞇眼,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他說,“現(xiàn)在我是一個完整獨立的個體——不存在什么一半一半的問題。”
“你做了什么”池清追問道。
“什么也沒做。”梅林一攤手。
池清又上前一大步,鼻子幾乎撞上梅林的臉。
“你把他殺了”她說,“在這種時候動手,可以偽裝成事故,或者情勢所迫——對嗎”
梅林瞇眼朝她望來。
“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他說,“我不需要偽裝什么,如果我想殺他,隨時都可以,不必挑什么良辰吉日。”
“真的是這樣嗎,”池清盯著他說,“你想得到完整的身體,想要重回舞臺——甚至因為這個,惹到了惹不起的人;如果你真的隨時都能殺了他,為什么還會有這些麻煩”
梅林也盯著她,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消失。
“所以你認(rèn)定是我趁火打劫”他反問道。</p>
池清沒有說話,只是瞪大眼睛,像要用視線在他臉上剜出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