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承認(rèn), 自己在來的一路上, 看到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街況, 已經(jīng)打好了三版腹稿準(zhǔn)備安慰陸思甜。
萬萬沒想到。
……搞不好整條街上之所以沒什么人, 是因為人都集中到這家小店來了
手忙腳亂地給客人打包的時候, 池清這樣想道。
從她在門口現(xiàn)身,被陸思甜抓來幫忙到現(xiàn)在, 她差不多包裝了十幾個面包,二十多袋餅干,近四十個各種口味的水果盒子……到后來, 甜點基本不上貨架了,一出爐就直接放在柜臺上;一來店里人手不夠, 二來顧客也不在乎上不上架——反正從哪兒拿不是拿
稍微復(fù)雜點的裝飾蛋糕賣完就不做了,因為沒工夫慢慢涂奶油;烤制時間比較長的面包也售完不補(bǔ)了, 因為面團(tuán)來不及發(fā)酵。中途池清休息了5分鐘——打包的紙袋子用完了, 要去庫房里拿。
晚上8點, 最后一爐曲奇終于賣光,廚房空了, 貨架空了, 貼在包裝上的裝飾膠帶也用完了兩卷。
“不好意思, 今天就到這兒了!”陸思甜對著店里剩下的七八位顧客喊道。她的嗓子已經(jīng)啞了,旁邊的水杯早就喝干,但沒時間去倒水。
最后的客人們失望又掃興地離開,還有幾人不放棄地留下來,和陸思甜確認(rèn)明天的開店時間, 又訂了幾件想要的東西,才嘆口氣,走出店門。
還是邊打電話邊走的,氣呼呼地朝電話里說“沒買到”。
“砂糖工坊”的玻璃門上掛起了“停止?fàn)I業(yè)”的牌子。池清和陸思甜相對癱坐在椅子上,像兩尊在水里泡開的橡皮泥小人,暫時誰也不想說話。
往好處想想……越忙越賺錢啊,池清想。
然后她站起來,倒了兩杯熱水,一杯自己喝著,一杯放到陸思甜面前。
“謝謝。”陸思甜啞著嗓子說。
“你看我就說,周末生意肯定好,”池清的嗓子也廢了,仿佛上完一天課的小學(xué)班主任,“而且這才星期六,明天搞不好更不得了。”
陸思甜笑笑,喝了口水:“要是每個周末都這樣,我看我遲早得雇人。”
“所以你做了啥,生意突然這么好,”池清問,“你去哪兒打廣告了嗎”
“……沒有,”陸思甜搖搖頭,“不過前兩天生意也不錯,雖然沒今天這么夸張,但東西也賣了不少……今天可能真的是周末吧,大家都出門逛街了。”
池清撇頭看了看外面——對面的咖啡店里,稀稀落落地坐著這么兩三個顧客;花店更冷清,連店員都只站了一個,正在低頭刷手機(jī)。
看來周末的流量還不是雨露均沾的,池清想。
收回視線的時候,她看到店門外的臺階上還放著一碟牛奶,一小塊面包。
“你還真天天都這么干啊。”池清說。她記得珀西瓦爾提到這件事,大概是在三四天前。
陸思甜順著她的視線朝外一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那個外國小哥說什么來著他家鄉(xiāng)的說法……保佑生意興隆的小精靈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擺了這個牛奶之后,從第二天開始,生意就開始變好了——我就每天下班前都放上,第二天再來收掉。”
“……湊巧吧,”池清說,“你就是太容易受心理暗示影響了。別人說這里風(fēng)水不好,你就什么都怪風(fēng)水;別人說這么干能有精靈保佑,你就覺得,生意好了是因為放了牛奶——你怎么不覺得,是因為自己的東西好呢”
陸思甜看著她一愣,又笑:“你說得對,我不能聽那些胡說八道……可能是我的店在哪里被推薦了吧,我要抓住這個機(jī)會……”她頓了頓話頭,好像在含化一塊過大的,難以吞咽的巧克力。
“我要抓住這個機(jī)會,”陸思甜重新開口道,“這樣的機(jī)會,以后可能不會再有了。”
池清稍微奇怪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什么會發(fā)出這樣的感慨——但想來也是,機(jī)會正因為極少發(fā)生,才被稱為“機(jī)會”。
不如意事常八/九,又有幾人能一輩子順風(fēng)順?biāo)f事稱心
“但那個人有一句話講得沒錯,”池清轉(zhuǎn)過頭看著她說,“謊話被說一千遍就會成真,壞運(yùn)氣被惦記一千遍就會降臨,所以你不能老想著那些不好的事——”
最后一個字剛剛出口,池清下意識地住了嘴。
她看到有一些黑色的霧氣從地板上裊裊升起。
從地板的縫隙里冒出來的,仿佛地下架了一口大鍋,正在“咕嘟咕嘟”地熬煮什么東西。
那些黑霧纏繞著上升,然后在空氣里消散,像被滴入清水的墨汁。不過眨眼的工夫,整間屋子的光線仿佛都暗了一些。
……又是什么情況池清下意識地要轉(zhuǎn)頭去看街口的獅子。
“我們出去吃飯吧,”陸思甜突然說了一聲,然后她揉揉站了一下午的腿,從椅子上起身,“我請客,今天多虧你來幫忙。”</p>
池清回過神來,應(yīng)了聲“好”,也跟著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