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響起笑聲。
開始是輕輕竊竊的悶笑，然后有人憋不住了，大笑一聲，于是閘門被打開，哄笑譏笑爆笑噴涌而出，比剛才的掌聲和呼喊都要熱烈。
池清甚至都仿佛聽到自己旁邊那個女人報復(fù)性地扯高了嗓子尖笑，笑得前俯后仰，像只嗆到水的鴨子。
“寫得倒是坦誠。”圣女說。
她開口的瞬間，大廳里的笑聲靜了下來，整齊有序。
“喜歡錢很正常，”圣女收回望著池清的視線，轉(zhuǎn)而俯視臺下，“歸根結(jié)底，喜歡錢就是向往幸福，想要更好的生活——人之常情，沒什么好笑的。”
臺下稍微默了一瞬，然后掌聲響了起來，整齊有序。
圣女的視線一劃，再次落到池清臉上：“但你的內(nèi)心依然是封閉的，所以宇宙聽不見你的呼喚，不會回應(yīng)你的許愿，你想要的東西也不會來到你身邊——你的愿望只能求而不得，這件事我?guī)筒涣四悖彼D了頓，然后又是一笑，“另外，年紀(jì)輕輕有手有腳，想要錢，為什么不自己去賺”
臺下再次爆發(fā)出哄笑聲。
池清皺了一下眉，倒不是因為暴富夢想的破滅。
——剛才圣女說的那番話，這確實是她在紙上寫的內(nèi)容。
每一個字都是。
還是她特意蹭掉多余的墨水，提著筆尖，用盡可能小的字體輕手輕腳地寫的，動作像繡花一樣輕，筆畫像頭發(fā)一樣細。
為什么還是能被看見
難道……面前的這個女人，真的有透視信封的能力
之后，圣女又對她說了什么，池清通通一只耳進一只耳出。然后工作人員請她回到座位上，旁邊的女人斜著眼睛捂嘴笑著看她，抽選再度開始，圣女繼續(xù)施展神跡……忙忙碌碌吵吵鬧鬧的一上午即將結(jié)束，池清還是沒能想明白。
為什么會被看見
為什么
……不然，留下來吧，池清想。
留下來看看，他們到底搞的什么鬼。
終于，讓退休教授的白發(fā)肉眼可見地變黑之后，圣女對笑瞇瞇耳語幾句，先一步離開了大廳。然后笑瞇瞇宣布上午的免費旁聽結(jié)束，下午即將開始正式修行。
“決定留下來參加正式課程的家人請在1點以前上交學(xué)費，”笑瞇瞇說，“10天課程，25888元，食宿自理——我們只收現(xiàn)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轉(zhuǎn)賬。”
然后笑瞇瞇又交代了幾句，就讓學(xué)員原地解散了。
滿大廳的人頓時“呼啦啦”站起來，朝門口擠去。進來之前，他們的隨身物品都被鎖在指紋存包柜里，要交學(xué)費也好，要離場回家也好，都得先去取包。于是男男女女推搡著議論著，鬧哄哄地朝走廊過去了。
走廊上的動靜也漸漸小了之后，池清從座位上站起來，準(zhǔn)備出門。
本來她是打算蹭完就走的，身上沒帶那么多現(xiàn)金，這下情況有變，她還得去找個atm——
“前面的，等一下。”
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池清站住了，回過頭，看到笑瞇瞇就在自己五步開外。
這會兒她倒沒有笑，眼神冷冷的，仿佛盯著一只飛進屋里的蒼蠅。
“上午的內(nèi)容覺得怎么樣”笑瞇瞇說。
“……挺好的，”池清說，“我以前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但圣女比我以為的還要厲害……”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真的很厲害……我想跟隨她學(xué)習(xí)。”
笑瞇瞇朝她望了一眼。
“我們永遠歡迎有緣人的加入，畢竟每一次相遇都是宇宙意志的安排，”她說，“但緣分有長有短，有些人，相遇之后，就該說再見了。”
“……你是要趕我走”池清皺了下眉頭，“我確實對‘靈焰’不太了解，不過，就是因為想要了解——”
“我們希望家人之間是毫無保留，真心相待的關(guān)系，”笑瞇瞇說，“但你連真實姓名都不愿說出來，又讓我們怎么相信你的真心”
池清一愣。
“圣女什么都知道。”對面的人說。
說完，她又朝她望了一眼，然后轉(zhuǎn)身從后門離開了大廳。
……圣女什么都知道
池清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跑出大廳，沖去走廊。存包柜前已經(jīng)沒有人了，池清按下“取包”，然后把食指在掃描口一按，立刻有一面柜門彈開，露出里面的牛皮紙袋。
袋子里有她的手機，鑰匙，手表——以及錢包。
池清拿出紙袋，看到封口還被膠水好好地貼著。她小心翼翼地撕開一看，里面什么都在，什么都沒少。
——但是，這不是最開始的那只文件袋。
她記得很清楚，當(dāng)時，笑瞇瞇收好她的東西之后，當(dāng)著她的面，用膠棒仔仔細細地涂好封口，貼得嚴嚴實實；但現(xiàn)在她手里的袋子，封口雖然也貼得很仔細，卻有一個小小的圓角沒有被粘上，微微翹起。
這袋子已經(jīng)被換過了，里面的東西當(dāng)然也被看過了。指紋鎖只是個噱頭，防得住外人，防不住管理員鑰匙。
池清打開錢包，里面的錢沒少——但她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
夾層里有一張洗衣小票。
上面寫著會員編號，會員姓名——“池小姐”。
池清吐了口氣，把東西收起來，關(guān)掉口袋里的錄音筆。
沒得怨，只能怪自己還不夠小心。
不如對面那么小心。
于是，池清按照原計劃，上了返程火車。
回到s市是下午2點。工作日的下午，地鐵站里還算空敞，池清買了杯奶茶，一邊心不在焉地咽著，一邊靠著柱子等車。
她很不服氣。
回來的路上，她還是在想那件事——為什么圣女可以看到自己幾乎是用針戳出來的字</p>
總不至于，真的有“靈焰”“能量”這種玄玄乎乎的鬼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