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快速失血, 薛易身體的體溫也在迅速流逝。當急救醫(yī)生將人從陸?zhàn)┩牙锝舆^來的時候, 皮膚觸手的溫度已然冰涼一片。
“快,這邊有人昏迷, 過來幫忙。”
急救醫(yī)生將人抬上擔架, 接上心率夾, 神情嚴肅地做止血處理。
“病人無自主意識, 失血休克。”
“通知醫(yī)院準備血漿。”
“……血壓還在降。”
救護車在警方的協(xié)助下急速飛馳,而車內(nèi), 檢測器上的曲線波動異常,各種叫不上名字的儀器一同叫囂著, 像一朵朵妖異的煙花, 炸響在陸?zhàn)┩さ哪X海。
醫(yī)生們的聲音很渺茫, 仿佛懸浮在半空中, 十分不真實。
“刀口是斜著切的, 斷口太大,血漿不夠用。”
“已經(jīng)通知醫(yī)院了,試試能不能喚醒他。”
“神經(jīng)有損傷,血管破裂嚴重, 肌腱損傷不大, 不過為什么出血量這么大”
“病人情緒激動。”
檢測儀上的心跳一路飆升,完全沒有要降下來的趨勢, 擔架上的人卻睡得很沉,頭歪向一邊,眉心微微擰著, 露出了脖子上的淤痕。
觸目驚心的痕跡,卻在眼下巨大的出血量面前不足一提。
“醒醒啊,小易,你醒過來。”
陸?zhàn)┩す蛟趽芤粋?cè),泣不成聲。
他白色襯衫的胸襟處沾了大片大片的血,臉色蒼白,嘴唇發(fā)青,頭發(fā)已然被汗水濡濕。
這幅模樣看上去比擔架上的病人還要揪心,一位護士扶了他一下,勸道:“先生,你先到這邊來。”
“快、下車。”
血跡斑斑的擔架被送往急救室,早就準備好的血漿馬上輸送到血管里,人們快速地奔跑著,推著薛易和擔架車一起,鐵質(zhì)的滾輪劃在地面上,發(fā)出一陣陣難聽的聲音。
薛易被震的很不舒服,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縫。
下一秒,他的目光散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什么人。
“小易。”陸?zhàn)┩咱剝刹剑妨松蟻恚难劬钡溃骸皠e再睡了,小易,小易你看著我!”
薛易目光終于聚上了焦,遲鈍的神經(jīng)在思考著一個問題,但這個問題并不是‘我怎么了,這是在哪’,而是‘他沒事吧,他安全了嗎’。
“……皓”
“小易,我在這兒,你看著我。”
薛易張了張嘴,卻不能說話,一時間有點著急,蹙緊了眉,左右掙扎了一下。
這副樣子落在陸?zhàn)┩ぱ鄣祝统闪艘桓睒O其虛弱可憐的模樣,他的心被狠狠絞著,一邊哭泣一邊安慰他道:“別害怕,我們在醫(yī)院了,你別怕,馬上就好了。”
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
薛易成功抓住了關(guān)鍵詞,耳邊又隱隱有警笛聲響起,他望向陸?zhàn)┩さ哪抗馑查g安定了不少,支撐身體的力氣再一次被抽走,眸子往上翻了翻,眼皮又落了下來。
伴隨著閉眼的動作,脖子軟綿綿地歪向另一邊,像是一片枯黃的樹葉,被秋風無情地帶離了樹干,葉子落入激流之中,打著轉(zhuǎn)漂走了。
“不要,薛易!”
陸?zhàn)┩ね踪康匾豢s,猛然間的希望破滅,好似被一桶冰水從頭澆到了腳。
“呼吸異常,快,快一點!”
有人撞了陸?zhàn)┩ひ幌拢顾咱剝刹剑瑳]能及時跟上隊伍,他愣了一下,猛地快跑了兩步,重新抓住了擔架扶手。
“要進去了,快、讓他把手松開。”
話音一落,有人在推陸?zhàn)┩さ氖郑瑥娦幸阉脱σ追珠_。陸?zhàn)┩つX內(nèi)一陣轟鳴,五感暫時消失,仿佛和周遭的世界失去了聯(lián)系,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他掙脫那人的手,渾身顫抖地過來抱起薛易的后背,想要帶他離開這里。
發(fā)現(xiàn)異常的護士長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攔腰抱住他,將人拖到了一邊。
“你不能動他。先生,你先聽我說,我們是要救他……過來個人,幫我摁住他!”
.
大約四五個小時后,手術(shù)室的燈才滅了下來。
盡管兩個小時前,護士已經(jīng)通知過病人脫離生命危險,但燈滅的一瞬間,陸?zhàn)┩さ男娜允呛莺菀怀粒麄€人像是浸泡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他踉蹌地跑了兩步,手握住推床擔架的扶手。
因為在縫合過程中病人清醒過來,心跳血壓再次異常,醫(yī)生臨時用了麻藥鎮(zhèn)痛,故而人被推出來的時候,依舊是昏迷狀態(tài)。他頭朝里歪著,手腕上的繃帶非常厚,周遭皮膚上的血跡已經(jīng)擦干凈,看起來沒有那么驚心動魄了,仿佛只是不堪重負地睡了過去。
“縫合的很順利,神經(jīng)和肌腱受損很輕,除了出血量有點嚇人之外,沒什么太大的意外。”
“……”陸?zhàn)┩ひ粫r間悲喜交雜,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家屬對吧,跟我們來吧。”
薛易比醫(yī)生預算的麻藥時間早醒了半個小時,他剛睜開眼,還不能看清東西,就有一只柔軟的手掌落在他頭上,輕輕地撫摸著。
“先生。”薛易想也不想地叫道。
陸?zhàn)┩厝岬囊艟€還是有些顫抖,隱忍道:“小易,痛嗎。”
“沒事。”
“醫(yī)生說麻藥過去了,如果受不了就通知他,可以打點止疼。”
薛易蒼白的臉上扯出一點笑意,哄他道:“說了沒事,感覺就像螞蟻咬似的,先生你都咬不死我,何況幾只小螞蟻。”
陸?zhàn)┩ぞo咬嘴唇,松開的時候,微有些臉紅。
“要喝點水嗎”
“嗯。”
“有點涼了。你等我,我去給你倒點溫的。”
陸?zhàn)┩つ弥涌觳诫x開,回來的時候,薛易又睡著了,眼皮沒有完全蓋上,留了一條小小的縫,像條鼓著腮幫子委屈巴巴的小金魚。
陸?zhàn)┩げ桓页承阉驯虞p輕放在一邊,重新盯緊了他和他身側(cè)的檢測儀。
失血過多導致身體過分虛弱,薛易睡睡醒醒的,意識總是剛剛聚起就又渙散開。
晚上換藥的時候,他人被驀地疼醒,正對上了陸?zhàn)┩ゃ俱驳难鄣住K揪褪萘瞬簧伲蜒σ仔奶鄣囊欢认氪蛉顺鰵猓麖U了好大力氣才將陸?zhàn)┩さ臍馍晕B(yǎng)回來一點點,這一下又前功盡棄了。</p>
這種時候,讓他扔下自己去休息肯定是白費口舌,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