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站了兩車警察,烏拉烏拉的就是不走,估計(jì)咱們晚上得歇了。老大,你倒是睜開眼,給兄弟們句話啊!”
聒噪的聲音一直持續(xù)個沒完,伏在課桌上的少年卻死了似的,頭發(fā)絲兒都不帶動一下。
后桌的丸子頭女孩兒不樂意了,推了男生一把:“你吵他做什么,一晚上沒睡了!”
“一晚沒睡,易哥又被逐出家門了”
臂彎下,少年一雙淺色的瞳任驀地收緊,胸口有點(diǎn)燥的慌。也不是說少年多好斗,多容不得別人說閑話,只是這個‘又’字,用的實(shí)在扎心了。況且這次是他自己走的,他爸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和他說話了。
“他爸也真是,怎么把親兒子往外趕,這世道不安穩(wěn),人販子那么多,萬一拐走了可怎么辦。”
“人販子敢拐他易哥打架不要命,最后指不定誰拐誰。不對啊,陳嬌,你怎么知道他一晚上沒睡”
薛易的胳膊有點(diǎn)麻了,想著要不要起來換個姿勢,后排女生深吸一口氣,十分雷人地開了口。
“偷偷告訴你們倆,昨天夜里我看見他了。”
“啥,你倆、夜里!”
“沒沒沒!我和我媽遛狗的時候見的,他在做臨促,你們不知道,他當(dāng)時騎著一輛特別拉風(fēng)的摩托,腰上圍著奶茶王子的粉圍裙,還扮了……”
“扮了什么!”有人急急地催促。
“扮了——兔女郎。”
操,只是戴了一對耳朵而已!薛易心里一陣麻賣批,手腳都僵住了。
“臥槽,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我拍照了。不過當(dāng)時周圍好多女孩子擠著,不太清楚,放學(xué)給你們看哈!”
薛易開始勸自己:算了算了,打人會動氣,動氣對自己身體不好。
“易哥咋回事兒啊,怎么會為了錢出賣尊嚴(yán)”
“用你們考上高中的腦子好好想想行嗎,被趕出門的話,生活費(fèi)當(dāng)然也沒收了唄,怎么交學(xué)費(fèi)啊。”
“噓,你倆小點(diǎn)聲,把他吵醒我就完蛋了!”
女生弓起身子,緊張地看了看前桌的薛易,一只手伸過來探了探鼻息。
“你干什么呢!”
“他這個姿勢待了一下午了,我看看他是不是死了。可千萬不能死,死了咱們班又要給高年級交保護(hù)費(fèi)了。”
班上幾個小子聞言也覺得有道理,紛紛伸手過來探,樂的不可開交。薛易沒好意思打擾大家這份歡樂,就這么一直趴著。
“咱們給他扎個小辮兒吧。”
薛易:“……”
虹城三中是公立學(xué)校,和所有的學(xué)校一樣,擋不住青春期的少年叛逆。尤其是在球場上,高年級欺壓低年級早已成了習(xí)慣,直到他們遇上了轉(zhuǎn)校生薛易。
成績好,長得乖,打架狠。
下課鈴響了,薛易被紛亂的聲音吵醒,他抓了抓頭發(fā),搖搖晃晃地起身穿外套。昨天趁著周末去賣了一夜奶茶,當(dāng)時還覺得年輕頂?shù)米。F(xiàn)在腰卻酸的要命,渾身上下像散了架一般難受,今天說什么也不能去了。
薛易開始著眼考慮晚上該去誰家蹭床。
“易哥你醒了,睡得還好嗎。他們說今天不搶場子了,因?yàn)橥忸^停了警車。”
“我知道。”薛易拎上書包,掏出手機(jī)拍了一下黑板上留的作業(yè)。
“易哥怎么知道的,你、你剛剛不是一直在睡覺嗎”男生頭皮一緊,驚恐地瞪大眼睛。薛易此時的頭發(fā)凌亂,還有被皮圈勒過的痕跡,他們此番在太歲頭上動土,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
薛易把外套拉鏈拉高,掛絨的帽子戴好,宛若一個乖巧軟甜的小寶寶,朝他笑笑道:“因?yàn)槲衣犚娏税 !?
“聽見!”男生差點(diǎn)喊出聲,捂住嘴巴緊張道:“易、易哥你都聽見什么了”
薛易:“全都聽見了。”
男生腿一軟,險(xiǎn)些暈過去。
薛易抓著書包帶笑笑,饒過了他:“那煩人的警笛響了一下午,我當(dāng)然聽見了。”
“啊啊,啊對!那個警笛真的很吵,很大聲對不對。”幸虧只聽見了警笛!男生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薛易卻沒有再回答。等他再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薛易已經(jīng)走出了教室。
因?yàn)檎登锒浑H,薛易又怕冷,所以穿的很厚,走起路來背影腫腫,帽子頂?shù)男∷{(lán)球球被風(fēng)吹歪,有一種我家住在黃土高坡的厚重感。
“我易哥摔酒瓶的樣子可不是這樣的。”男生狠狠地揉了揉眼。
虹城超市,薛易停好自己的摩托車。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購物車嗎”
薛易搖搖頭,朝店員禮貌地示意了一下,繼續(xù)講他的電話。
“大少爺,說真的,你老來我家睡,我媽現(xiàn)在都懷疑我的愛好了。”電話那頭的男生是薛易的初中同學(xué),叫秦朗,家里有礦系列,在外頭說話也硬氣,但因?yàn)闆]薛易家的礦大淪為小弟。
“又不睡一張床。”薛易一邊說一邊繞過生鮮區(qū),熟練地朝零食區(qū)走去。
“是是是,每次都是我睡地板,當(dāng)然不睡一張床。我又不像你,我是直的,你就讓我上來睡能怎么樣。”
“不自在。”薛易說話的時候,輕輕地皺了下眉。
遇見秦朗的時候,薛易還沒察覺到自己的性向,待察覺到后又十分自卑。他和父親出柜之后鬧了幾次,逐漸變得暴躁,喜歡用打架解決問題,故而也疏遠(yuǎn)了許多朋友,唯有秦朗還死皮賴臉地跟著。
“好好好,啥也不說了,你來吧,大門為你敞開,哥哥的胸膛只為你一人綻放……”
薛易并沒打算讓他發(fā)揮,垂手摁斷了電話。
他走到最近的貨欄準(zhǔn)備拿兩袋餅干。沒想到手剛抬起,一道稚軟的童音就在身下響起。
“哥哥。請幫我拿一下這個!”一個還沒他腰高的男孩兒踮著腳,纖白的小手指著他面前的巧克力餅干。
同樣的一聲‘哥哥’,不同人喊有不同的賞心悅目。
“給你。”薛易心情好了許多,食指一勾,用同樣纖白的手遞給小孩兒。
“謝謝哥哥,請?jiān)賻臀夷靡幌碌熬怼!?
“要幾個”
“倆。”嘖,標(biāo)準(zhǔn)的京城口音。
小孩子白白軟軟,很是討喜,薛易伸長胳膊拿了蛋卷,放在他小小的購物筐里,順便薅了一把他的頭發(fā)。
好可愛,滑溜溜的。
“冰激凌,請幫我拿冰激凌,草莓味的。”
這一次,薛易伸出去的手遲疑了一下,一個小孩子,一次性買這么多零食嗎薛易收回手,低頭仔細(xì)看他。小家伙見大哥哥突然不說話了,心虛地縮了縮脖子,眸光也變得躲閃起來。
薛易把腰一插:“家長呢,和誰一起來的”</p>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