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個月過得平平無奇。謝青悶頭碼字, 進入“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標準狀態(tài)。即便身在誠書文化的辦公室里,也經常一整天都跟別人說不上兩句話。
陸誠照樣有他的事在忙。兩個人唯一一次好好交談,是在會議過去半個月后,謝青發(fā)現自己沒能按時寫完三萬字的時候。
雖然陸誠說了不催她,但出于禮貌,她還是去跟陸誠打了個招呼。
陸誠沒聽完就笑了:“我就知道你寫不完。”
“……我沒犯拖延癥。”謝青辯解。
陸誠點點頭:“我知道, 開頭寫得慢的作者很多。”
確實是這樣。
在這之后, 她又用了一個半星期才又寫出兩章, 再然后,思路突然就順了。
頃刻之間, 文思如泉涌。
那個晚上, 謝青回到住處, 覺得手頭的劇情不寫完實在難受, 就拿出稿紙又寫了起來。不知不覺, 竟然寫到了凌晨三點半。
八千字。
三萬字的目標突然就達成了。
第二天,她去把稿子交給陸誠。陸誠正忙著,順手接過,又想了會兒事才反應過來,抬頭看她。
——被她的黑眼圈嚇了一跳。
“熬夜了?”他瞇眼, 說著拿起稿子, 就勢要撕, “說好的晚上回去再寫不作數。”
“別——!”謝青一掌拍住稿子,趕忙解釋,“就這一次。我昨天思路很順, 不寫出來我睡不著。”
繃了兩秒,他噗嗤一聲。
哪能真撕她的稿子。
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么急。
斂住笑容,他推給她筆和印泥,照例讓她簽字按指印,又讓吳敏整理了復印件給她。
整個過程里,她的神情一直繃著,雙頰有點紅,顯然覺得自己方才的舉動丟人。
陸誠看得想繼續(xù)逗她,可忍住了。輕聲一咳,他告訴吳敏:“請魏萍來一下。”
魏萍的辦公室就在陸誠隔壁,一轉眼就來了。
陸誠把手稿遞給她:“可以排期準備連載了。”
“好。”魏萍接過去,陸誠問,“什么時候開始?”
魏萍說:“明天發(fā)預告預熱一下,后天就可以發(fā)第一章了。”
陸誠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歷,明天周五,后天周六。
想了想,他說:“那下周二預熱,周三開始連載。”
魏萍旋即領會,點點頭,打開手機日歷上做標注。
謝青沒懂:“為什么?周末不好嗎?”
“不是,是周末太好了。”魏萍一笑,“周六周日是網絡流量最好的時候。如果周三開始連載,到周末時已經有了一萬多字,有空看文的讀者會更愿意點進來看看。”
但如果周末才開坑,文就太瘦了,可能白費了周末的好流量。
謝青恍悟,若有所思地點頭,魏萍繼續(xù)在手機上記日程。
    手指突然一頓。
她抬頭看向陸誠:“還有篇文剛好也是下周三開。”
陸誠:“誰的?”
魏萍看了眼筆名:“桃葉。”
陸誠一臉的“那是誰?”,魏萍補充解釋:“從靈墨簽來的那個……”
“陶然?”謝青首先反應過來,魏萍:“對對對,是叫這個。”
冤家路窄。
謝青心里暗自嘆氣,然后說:“那我再往后推推吧。”
她犯不著躲著,但這回她推遲了交稿日期,總沒道理讓陶然讓。
魏萍有點為難:“新文至少給連續(xù)排三天大圖推送,你再往后推三天……”就又是周六了。
“我可以多推幾天。”謝青問,“再下周三有人嗎?”
魏萍手指往下一劃:“還沒有,我先給你占上。”
幾天時間沒什么可爭,陸誠也沒有什么異議,等魏萍做完記錄,他才又開口:“所有文風合適的公眾號,未來半個月的大圖都先不要排別的了。”
每天都把她的更新放在推送首欄。
魏萍是公司里少數知道謝青到底是誰的人之一,面對這個安排也很冷靜:“好。”
見專業(yè)人士都覺得靠譜,謝青就沒意見,只問魏萍:“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魏萍笑說:“你好好寫稿,保證不斷更就行。”
于是又是小半個月,這小半個月里,謝青寫稿都還挺順。陸誠又不需要她手寫之后自己錄入電子稿,省了很多時間,她就算精雕細琢地寫,一天也至少能出三千字的稿子。
但從連載開始的那天起,就不一樣了。
她之前也寫過連載,不過是在雜志上,銷量的反饋沒有那么及時。雜志上的文又多,她不是影響銷量數據的唯一因素。
可現在,負責公眾號的運營部門能實時監(jiān)控數據變動,每篇文、每一章的數都是單獨計算的,成績怎么樣一目了然。
有幾個人在這種情況下能不在意自己的成績?
“在意”帶來的最直接的結果是,她路過大辦公區(qū)墻上那張記錄著各篇連載文的數據走勢的大圖表時,總會下意識地扭頭一直看。
然后在某個下午,她想去休息間喝杯咖啡提神的時候,正一邊扭頭看圖一邊走,突然被一根手指頂住朝向前方的太陽穴。
謝青趕緊看過去,是陸誠。
旁邊的格子間里撲哧撲哧一片低笑。
陸誠對此置若罔聞,一臉好笑地看著她的局促:“這位大大,這么擔心嗎?”
“……”謝青喉中微噎,“沒有,隨便看看。”
他挑眉:“可我不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死盯著數據走勢了。”
格子間里又一片撲哧聲,她驟然面色通紅,目光盯住地面。
他心里不厚道地蕩起一股陰謀得逞的邪笑。
他沒救了。
——陸誠在心里自嘲。
    喜歡誰就欺負誰,這是小學生的把戲。
他得到的結果也和小學里的淘氣男生差不多,眼前的人氣惱又不知該如何應付,最后窘迫地從他與格子間的狹窄過道里直接擠了過去。
陸誠自顧自悶頭嗤笑,覺察到一方方格子間里投過來的視線,又把笑容斂回。
“好好工作。”他淡聲,然后好整以暇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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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再過沒幾天,就是春節(jié)了。
從臘月二十七、八開始,辦公室里上班的人數就在迅速減少。
謝青先前從沒長時間離過家,上學最遠也就是到省會長沙,所以從來沒正經經歷過春運。
缺乏經驗導致她在春運搶票中吃了虧。
直到臘月二十五,她都沒搶到票,最后只好買機票回去。
只是過個節(jié)而已,謝青沒有帶太多東西,輕裝上陣,不過把銀行卡帶上了。
按照合同,誠書文化在她寫到五萬字的時候,就要先把保底五十萬的10%打給她,扣完稅有四萬多。財務趕在年前打了款,她剛好帶回來過年。
家里過年還是老樣子,爺爺奶奶,還有從長沙趕回來的姑姑姑父和表弟表妹,說不上特別熱鬧,但也其樂融融。
在謝青還小的時候,經常在過年時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因為姑姑姑父是爺爺奶奶的女兒女婿、表弟表妹又是姑姑姑父的兒子女兒,而她不論和誰,好像都差著一個“環(huán)節(jié)”。
是從什么時候還是,那種感覺沒有了呢?
大概從她讀過的書塞滿了半個房間的開始吧。
永州零陵機場和謝青的家在一個區(qū),不算很遠,很快就到了。
上樓敲門,剛敲了兩聲,門一下打了開來。
是姑姑開的。
“青青啊!”謝潔邊開門邊朝屋里喊,“爸、媽,青青回來了!”跟著又招呼兩個孩子,“別玩了,過來幫姐姐拎東西。”
謝青邁進門:“不用不用,東西不多。”就自己把行李箱推進了房間。
然后她去跟爺爺奶奶打招呼,奶奶幾個月沒見著孫女,頓時興奮激動。爺爺倒是繃住了勁兒,吹胡子瞪眼:“翅膀硬了是不是?說去北京就去北京,不過年都不知道回來!”
    
因為成長經歷的問題,謝青一直性格清冷又獨立。網上出的事她沒跟爺爺奶奶說,去靈墨工作室時也只是說自己在北京找了個工作,就收拾東西離開了。